雨夜,一道道耀眼的白光劃過夜空,將天幕生生分割。淅瀝的雨聲掩蓋住細小的人聲,反而顯得異常寂寥。夜晚的煜都王城在這雨幕籠罩之下,原本就模糊的輪廓愈加飄渺起來,唯有東麵的一個宮殿燈火通明,隱有躁動之勢。
夜風吹過,殿內的串串珠簾清脆作響,猶如夜鶯吟唱。珠簾之後,縷縷香煙緩緩飄出,隨風消散,隻留下滿室馥鬱芳香,如同罌粟般使人恍惚迷醉。
珠簾之外,肅然佇立著南瀛國的紫菀王妃,緊蹙著細眉,華服寬大的錦袖之下,交握的手竟是微微顫抖,全然失去了平素的狠厲與鎮定,隻將目光緊緊地鎖住珠簾後側,苦心等待。
良久,終於從簾後走出一個青衣男子,清俊的臉上滿是倦容,隻見他將一截燃到一半的香料攏入袖中,緩步走向紫菀無力地搖了搖頭。
南瀛國師楚落月,善於以各色香料操控人心魄,技藝已然出神入化,如今,卻連他也束手無策嗎?
紫菀王妃長歎一聲,步入簾後,內殿的大床上正躺著南瀛最尊貴的青鸞公主,盡管麵色蒼白,卻十分安詳。
南瀛國先王英年早逝,膝下子息薄弱,又多早夭,現下唯一存活並能委以國任的隻有年僅十六的青鸞公主。公主雖然年幼,卻也心係天下,在母妃紫菀和國師楚落月的輔佐下一步步熟悉朝綱,眼看著就要繼承南瀛的王襲,卻誤食南瀛第一奇毒千日醉被侵噬心魄,昏睡不醒。
“千日醉,難道真的要一醉千日?青鸞,心誌如此不堅,定是有無法放下的執念,究竟是什麼令你如此沉淪,無法歸來?”紫菀撫上青鸞的臉頰輕輕摩挲著,神色端莊平靜,語氣卻冰冷異常。
“王妃,千日醉,不是指一醉千日,”一旁的楚落月突然輕笑一聲,似帶嘲諷,又有無奈,令人琢磨不透,“而是,千日之後,永遠沉醉。”
心魄被侵噬千日之久,千日一到所有的意識即被抽離,成為不生不死的活死人。
撫摸的手指頓時停滯下來,帶著一絲驚詫,紫菀神色黯然,“千日之後,永遠沉醉……”
一室靜寂。
片刻後,紫菀開口,“落月,大邶那裏情況如何?”
“大邶的軍士正處於備戰中,大約半月後便能出發。幸而現下麓洲多冰雪,待他們越過麓洲,大約需要來年一月才能抵達南瀛。”楚落月沉聲道,眸色隱約摻進一絲淒然,仿佛極力地壓抑著內心的複雜思緒。
“……難道我南瀛,真的無法逃過亡國的命運?”失去帝姬的南瀛若和大邶對戰,勝算幾近於無。紫菀行至窗前,向天空望去,暗夜中,雨幕下,混沌的天空如何也不能看清,如同南瀛未卜的命途。
即使用盡了全力,南瀛下一任王者沉睡的消息也無法全部封鎖,最終還是傳到了那個男人的耳中。
白澤,當年那個作為人質留在南瀛的文弱少年為報殺妻之仇,終於還是來了,甚至還擔著乘人之危的罵名,倘若前南瀛王尚在人世,也一定料想不到給南瀛造成如此國難的竟是當年那個看起來懦弱不堪的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