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問題,你和死者認識嗎?”
直到此時,對麵這個帶著手銬的男性,嘴裏蹦出的話雖然句句聽著不像真的,可他卻沒有露出決定性的破綻。
他要麼是個絕頂聰明的人,要麼隻是個說了實話的蠢貨。
李丁搖搖頭:“不認識。”
“你說的是真的?”
我眼睛盯著李丁的眼睛。
都說沿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撒謊者最先會露怯的地方,就是雙瞳兩眉。
頻繁眨眼是說假話,眼睛不敢直視是說假話,眼皮微跳也是說假話。
卻聽李丁道:“我不怕你們笑話我,我今年大學畢業的,找了兩份工作結果都沒做長,所以我才會租那麼一間破爛的公寓住著。我上學的時候就沒跟女同學說過話,更不要說我上班以後了。反正你們警察厲害,你們去查!我哪有什麼女性的朋友!連熟人都沒有!”
多少有些激動,李丁的眼白上能微微看到充血的血絲。
“好,今天就到這。”
我示意曾警官離開,警衛將李丁拉起,是要帶回他的牢房。
剛出審訊室,一左一右,我們三人要從左側離開看守所,而李丁則要從右側回到牢房裏。
“喂!我都說人是我殺的了,你們還問我剛才那些話幹嘛?”
李丁忽然站住腳,轉身問我和曾警官。
聽曾警官回答:“你自己不是說了,並不是你要殺人的,而是鬼魂控製人殺的人,總得弄明白你說的真話假話。”
“有區別嗎?殺人就是殺人了......”
李丁搖搖頭,對獄警耳語一句,獄警隨之帶他離開了。
我和小白跟著曾警官回到車上,我在腦中不停的組織和反思李丁的所說的話。
“案發現場也去過,嫌疑犯也見過了。這事你想明白了多少?”
本欲開車的曾警官,剛剛發動汽車,還沒踩油門,便又熄火停了下來。
唯有小白坐在後排一直在翻看著手機,不打算插入我們的話題。
聽他這麼問,我便回答:“如果刨除李丁自稱被鬼魂控製殺人的部分,那這件事情的前後脈絡還是很清楚的。雖然我們不知道死者是誰,但這隻是個時間問題。不知道死者是怎麼進入李丁房間的,查到線索也同樣是時間問題。”
“所以,你認為這起案子和鬼魂作祟無關?我那就應該把它發還給分局刑偵。”
“哼,你真是這麼想的?從頭到尾你都隻是問我,自己一點意見也不發表。真是狡猾到不行。”
我認識曾警官時間並不算很長,但是一起經曆的事情卻很多。
如果說江原是我見過的第一聰明人,那曾警官就應該排在第二位,他的邏輯分析和推理能力是我望塵莫及的。
以前遇見各類案子,曾警官總會和我互相討論切磋,逐漸尋找事實真相。用這樣的方法,曾警官已幫我洗刷過兩三次的汙名。
然而這一次,曾警官卻是從頭至尾都沒有提出過假設。每次開口便將問題引向我,自己則是之提問,從不回答。
至於原因,並不難解釋。
這起案子在曾警官看來,事實非常清楚,但是作案的動機和行動邏輯卻一塌糊塗,他還在尋找案件當中的漏洞,能直接扭轉一切的漏洞。
“被你看出來了?”
“......”
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曾警官當成傻子看待了。
“剛才那個李丁的說的話,你覺得有幾分是真的?”
“九成九。”
常人說話總喜歡半虛半實,這也並非是故意這樣說的。
還有很大可能是因為記憶與現實的錯位,導致自己誤以為自己的錯誤認知是正確的,進而以說真話的方式說了假話。
李丁剛才對我和曾警官坦白的話,本身就是有一句沒一句,自己也不知道真假對錯,所以他說話沒有假話,隻是連他自己也都無法判斷真假罷了。
“剛才進審訊室之前,我接了個電話。俗老實說,今天如果還沒有突破性進展。這起案子就會移交到檢察院,直接進入公訴流程。”
聽到這裏,久未開口的小白看了我和曾警官一眼,又再次低下頭。
她知道自己還是插不上話,與其自討沒趣,還不如繼續選擇沉默。
提審李丁之前,曾警官確實接了個電話,那電話多半是曾警官頂頭上司打來的。
這樣一起案子,原本不應該搞得如此麻煩,隻因一切都牽扯到了輿論。
鬼神之說,在大多數人眼中看來尚且屬於迷信。但是嘴上說著自己不信迷信的人,卻又在心底裏暗自相信鬼神的說法。
這起並不算大的案子,眼下卻被全省城的人關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