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起時盼你所有的都好,盼你事事都能順心。情滅時盼你事事都不順心,盼你所有的都不能如意。世人都說若是為了情愛,生死又能如何?
生者可以死,死又何以生?情愛遠非生與死般明了,要真是如此天地間也就沒有那麼多苦情人了。為愛舍身,也分為舍肉身和舍靈魂。即便是能舍了靈魂,也不見得能越過世間糾葛。
若要把情愛分為幾種,大約一種是生死相隨,一種是相忘江湖。但兩種情愛都非我所願,可世間路不由人。就如我和未晞。
我與他中間若是沒有隔了這個兩國恩怨,若是沒有隔了這兩重身份,或許,結局是明媚陽光的。但或許的或許,也隻是或許。
歲莫問我為何那日離開迷霧林時有沒有拿到生門的鑰匙,我拿出竹九送我的骨笛對他道,這便是生門的鑰匙。
歲莫怔然。
此後,我們三人離了迷霧林,便遊邊行,一路山水悠悠,走的不急不緩。
途中歲莫臨時辭別了我們,說是學期要結束了,丘山的長老們又在舉辦每年一次的試煉大會。荀師父現在隻剩我和歲莫,我遠嫁他國,隻餘歲莫一個,於是不遠千裏迢迢的把他召了回去。
歲莫臨走時甩了一句話給我,讓我回味至今。彼時桑葉落盡,隻餘突突幹枝,閑閑的日頭懸在空中,將這秋日鍍成明黃色。
歲莫牽著未晞置辦的馬匹,一路走一路歎氣:“人與人之間怎麼連點信任都沒有,學習就學習唄,還考什麼試,真正是傷我的心。”
我厚道的拍拍歲莫的肩膀道:“阿莫,你長大了,嘴裏終於吐出兩句像樣的話來,師姐我甚是欣慰。”
他瞥了我一眼,對著未晞道:“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要好好照看葉子。照顧的好,你等著我回來。照顧的不好,你就給我等著吧。”
未晞淡淡掃了他一眼:“我這人不好這口。”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顫顫巍巍地對他道:“哥哥,你要不要這麼露骨,你讓我們這些純良少年情何以堪?”
遼歟升起一個調道:“純良?少年?”
我點點頭:“純的很善良,少得很青年。”
未晞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光影深淺處是華麗流暢的下頜線,像是天琢的一般。
我怔怔地道:“哥哥,你娶妻沒?芳齡幾何?家中可有婚配?”
歲莫伸手拉過我,對未晞道:“我家葉子經常會有間接性的精神錯亂,你切記不要在意,就當聽聽笑話就行了,別放在心上。還有你要保護好她,你丟了她都不能丟,不然,你慘了。”
未晞看我,順著我的話頭道:“哦,你問這些是要把哪個妹妹許配給我麼?”
我想了想,道:“我……有個遠方的表妹,人長的挺水靈的,家庭背景也挺好的,就是要招婿?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未晞定定的看我,嘴角的弧度依舊凝著,卻不見半點的笑意,淡淡的道:“我如何,城姑娘不是最清楚?”
我心口哽了一下,愣在那裏,忽然有些頹唐。
遠處山嵐寂靜,風輕輕,日光幽幽,偶爾幾朵黛色的烏雲飄過,出來片片陰影。
歲莫側身移過來,含著怒意問道:“我說,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跟你說話啊?”
未晞淡淡一笑看他:“莫兄說的話,在下都謹記下了,就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也不能讓城姑娘,毫發受損半點。”
歲莫臉色有些古怪,瞅了一眼未晞,張了張嘴卻沒說什麼,隻點了點頭:“那我走了。”
我擺擺手:“好走,不送。”
歲莫狹長的眼跳了兩跳,回頭看我:“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
我愣怔了片刻:“難道要我吐你兩口吐沫?”
歲莫:“……”
未晞:“……”
於是接下來的日程其實就剩我和未晞,這對我來說其實挺喜聞樂見的,但是如果要不是有這契約在身,就這樣走走停停也是一種享受。
與歲莫別後的第六日,我和未晞來在陳國一邊陲小鎮,秋渡鎮。
未晞說,公家的錢也是錢,掙起來其實也不太容易。他能這麼說,我想以後若是他做了國主,定是位至善至美的國主,起碼懂的理財。
尋了半日找到了一個不太簡陋也不太奢華的小驛站住了下來。將一切打點好後,未晞叫了幾盤精致的點心,和一壺新茶,臨窗而坐。
他見我過來,將泡好的茶遞給我,道:“小心喝,有些燙。”
我接過茶坐了下來,不疾不徐的吃著盤裏的點心,喝著茶道:“你聽過倩兮女麼?”
未晞收回遠處的目光,搖搖頭表示沒有聽過。
我盯著手中的茶杯,輕輕吹了一口氣,有清香的熱氣撲麵,青綠色的茶水上蕩出道道波紋,推開翠綠的茶葉,輕抿一口道:“我同你說個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