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亞久津離開的瞬間,那間三層的房子裏一個人舒了口氣,疲憊地靠著椅背向後倒去,在他的身後一個女人的聲音不緊不慢地響起來,“七,你的心思我真是鬧不明白,既然已經回到了日本又何必躲起來?難道你回來不是來見他們的嗎?”
“這些事你不明白的,琳達。”那人的聲音於溫和柔軟裏帶著一種無奈,“就算是我回來了又怎樣?在他們眼裏早在八年前我就已經去世了,即便是現在回來了,八年的時間太長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七,你擔心這些做什麼?”琳達繞過來勾著那人的脖子,“看眼神就知道,剛才站在外邊的男人根本就沒有忘了你。再說了,就算是他們都不要你,還有我啊。”
“說什麼呢!”稍微惱怒的聲音,被稱為“七”的人推開趴在自己胸前的琳達,自上而下盯著她的眼睛,“我以為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跟你是不可能的,如果你再提這種事,不要怪我翻臉!”
“我開個玩笑而已,何必這麼認真。”琳達起身,眼睛裏的失落一閃而過,“七,反正不管是怎樣我都會幫你的,誰讓我們的關係這麼鐵呢!”她說著拍拍那男人的肩膀,大笑著往前走,“七,本小姐已經想好了,日本的好男人那麼多,當然不會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琳達,我的名字早就換成川端智也了不是麼?”身後一聲淡淡的話,琳達停住,回頭看了一眼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心裏不是滋味。這世界未免太不公平,他明明應該比誰都要幸福為什麼現在連自己喜歡的名字都要換掉?八年了,還不夠嗎?這八年的時間裏,她站在事件的外圍,清清楚楚地看著他如何讓一次次地掙紮著,看著他被被迫承受一次次的折磨,這還不夠嗎?為什麼已經回到了這裏還要這樣!
“智也”琳達沉了語氣,很認真地盯著對方的臉,“智也,有時候我真的很厭惡你的性格!”
“是麼?”
“是的!”琳達點頭,快速從包裏掏出什麼東西狠狠地摔在地上,散落的紙質資料上比利的照片清晰的刺眼,“你真是夠了!這是什麼東西!他老爸利用你就夠了,現在連他的孩子都要一起養,我看你是真的瘋了吧!”
“琳達!”低低的一聲嗬斥,智也走過去迅速撿起地上散落的文件,“不管之前都發生了什麼,跟比利無關。”
“是,無關呢!”琳達猛地甩開他,尖銳的指甲劃過紙張擦擦的響,“無關呢!要真是無關的話你能搞成現在的這個樣子!他兩歲那年就拿走了你五分之一的活體肝髒你以為我是白癡不知道嗎!”
“琳達小聲點!”智也適時地提醒,卻還是晚了。一臉震驚的小孩子就站在他身後,眼眶紅紅的仿佛馬上就哭出來。
“爹地……”比利委屈地叫了一聲卻不敢走過來,智也愣了一下急忙走過去將他抱在懷裏,琳達哼了一聲轉身上樓。
“比利怎麼了?”智也揉了揉比利的頭發,他不確定剛才的話被這小孩子聽到了多少,隻是看樣子不太好解釋了。
“爹地……”比利一頭紮進智也懷裏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爹地,我都聽到了,我都聽到了!”
“聽到什麼?”
比利忽然揚起臉來,隨意地抹了抹眼睛裏還在不斷湧出來的眼淚,很認真地盯著智也的眼睛,“亞久津說,有了想要保護的東西就一定不能放手!比利7歲了,能好好保護爹地了!”
智也愣了一下,這孩子是不準備把他聽到什麼說出來嘛?相比於其他的同齡孩子,比利表現的實在是出他的意料,這樣的成長速度,幾乎能趕得上他當年的速度。隻是不知道這會不會影響比利的未來。
這孩子生下來就有先天的肝髒發育不足,靠著機器維持才活到兩歲,當時如果不做手術的話根本就活不了了,所以這孩子的親生父親拿走了自己的活體肝髒。其實說到底也沒什麼的,肝髒的再生能力相比於其他的器官已經是得天獨厚了。可是自己當初的身體條件確實不是很好,而手術又安排的太過緊急,諸多方麵的原因所造成的結果就是自己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一直要靠著藥物和治療維持簡單的生命活動。
“比利”智也刮了小孩子的鼻子一下,輕笑,“不管你剛才聽到了多少,你記得爹地是一直都很喜歡你的。”
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太久了,那個叫小七的孩子如今也已經長大。八年的空白時間裏不知道這裏的人發生了什麼,在那些沒有他的空白裏不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成家立業妻兒和睦,他回來了,可是已經不是小七了。已經逝去的名字埋葬就好,他回來是為了重新開始。如果可以的話,如果那些曾經在他生命裏畫出過絢麗色彩的人能夠重新接納他的話,或許現在的他也可以向著他們綻放笑臉,或許他也可以用自己如今殘缺不堪的生命去擁抱他們。如果他們已經不再願意接受他,那麼如今的他也可以優雅轉身,離開的徹徹底底了。不管怎麼說,這一次來日本都是為了斷了心裏的念想,得意也好失意也好,對於曾經失去過一切的人而言,現在能活著,能享受在空氣裏暢快呼吸的感覺已經是上天最好的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