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無霜踏進議事殿時,正值黃昏時分,她進了殿門後,片刻也沒有停留,徑自向內走去,向右拐了個彎,便到了殿內的另一個房間內,一個人正端坐在房間盡頭的椅子上,虎視眈眈地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正是越國國主帝紂。
看見一國之主,越無霜也沒有任何恭敬畏懼之色,瞥了一眼故作高傲姿態的帝紂,一眼過後便不再多看,隻是低著頭,專心地走著自己的路,直到走到了距高坐於龍椅之上的帝紂五尺遠的地方,而後便站定,不再繼續往前走。
帝紂從越無霜走進他視線的那一刻便沒有把眼光從她身上移開過,而越無霜站定後也同樣抬起了低垂的眼睛,將目光放在了麵色不善地緊盯著她的帝紂身上,但兩個人都沒有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殿內仍是異常靜默,誰都沒有說話。
“大膽越無霜,見到本國主,為何不跪?”帝紂忽然一拍桌案,陰沉著臉對著越無霜大聲吼道。
“你不配。”對於帝紂的厲聲喝問,越無霜的回應是帶著濃濃鄙夷的一聲輕笑和對堂堂國主帝紂來說極具侮辱性的三個字,最令人感到氣憤的是她說出這句話時並未用多麼特別的語調,隻是平平淡淡的,仿若在陳述一個公認的事實。
帝紂可能沒想到越家無霜如此膽大包天,居然敢公然頂撞他,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而後便咬牙切齒地開始訓斥越無霜:“放肆,越無霜,孤乃一國之主,受萬民朝拜,豈是你這黃口小兒能夠妄自評述的,你的膽子未免太大了。你可知侮辱國主是何罪名?就憑你方才的話,孤隨時可以要了你的性命,賜你極刑,將你五馬分屍,淩遲處死。”
“國主?嗬嗬,我看你早就忘了你的這個國主之位是怎麼來的了吧?”越無霜笑得更大聲了,臉上的鄙夷之色更甚。
帝紂聽了越無霜猶如話家常般的詢問,臉色不由變得鐵青,露出羞憤交加之態,扯著嘴角,斜著眼,皮笑肉不笑地說:“哼,越無霜,本國主承認在登上國主之位一事上,是你父親一力舉薦,本國主承認你父親勞苦功高,這不用你提醒本國主。若不是念在你父親助孤登基有功,孤絕不會容忍你父親這麼些年來目中無人,君臣不分,大逆不道的惡習。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當年若不是別無他選,越華他會輔佐孤上位嗎?越華他之所以那麼做,全是形勢所逼。”
“別無他選?形勢所逼?不錯,我父親的確是別無選擇,他就是傻,才會放棄當時如日中天,秉性才能全不在你之下的太子殿下,轉而不辭辛勞地輔佐你這個恩將仇報,小肚雞腸的白眼狼登上王位。父親一生相人無數,眼光獨到精準,從未有錯漏之時,他識人斷物的本事,可謂萬民稱頌。可偏偏對你,你這個他一手扶持,決心誓死追隨的國主,他竟看走了眼。即便你對他頗多猜忌,處處提防著他,每逢他人說你什麼不好,老頭子仍不忘厲聲嗬斥他們。就算是我,偶爾抱怨幾句你的不公,不小心被他聽見了,就會被罰跪在祠堂,罰抄祖訓,而那祖訓就四個字——忠君愛國。事無不可對人言,他做的事,一向光明正大,也從不在背後嚼口舌,全心全意地為你,為了整個越國,這樣愚忠的一個人,是因為太傻,礙著你的路了嗎?高高在上的國主。”越無霜平靜地闡述著心中積壓多時的憤懣,並未聲色俱厲,卻句句紮人心。
“他自己說他看走了眼嗎?越無霜,你自己聽聽,越華這不叫大逆不道叫什麼,在朝堂之上公然頂撞孤,梗著脖子跟孤強辯,他眼裏根本沒有孤這個國主。動不動就為民請願,今日彈劾這個大臣,明日又誣蔑那個大臣,孤身邊的近臣都快被他給處置完了,他越華安的是什麼心?在人前一副清高自傲,公正果斷的模樣,越國的百姓尊崇的都是他越國士,那孤這個國主算什麼?啊?算什麼?”聽完越無霜的話,帝紂臉上心虛之色盡顯,可他似是不甘心用沉默來應對越無霜的指責,便一麵不停地“砰砰砰”地拍著桌案,一麵將心中對越華的不滿一股腦兒地全說了出來。
“你的國主之位能坐得這般安穩,想必你自己應當清楚是什麼原因。如果當真如你所言,你心虛什麼?其實你也知道,方才的強辯不過是為你的虛榮找尋恰當的緣由罷了,盡管這些理由拙劣得可以,可它們還是成為了你犯下惡行後聊以**的借口,不是嗎?”越無霜淡然自若地戳穿了帝紂虛偽的麵具,指出他所說的一切不過是砌詞狡辯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