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瘋子
潘玉家
我五六歲剛記事兒的時候，經常和同齡的小夥伴張誌、李立國等在屯子附近用砂石鋪成的鄉道邊玩。每隔一段時間我們就會看到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在鄉道上從南往北走。他頭戴著草綠色舊軍帽、青瘦的臉龐上留著濃密的黑胡子，中等個略顯消瘦的身體上穿褪了色的草綠色軍裝，胸前掛著幾枚軍功章格外顯眼。
他一邊大踏步向前走一邊還旁若無人地大聲磨叨著：“噠噠噠…美國鬼子被我打死了。老子冒死打天下，現在卻沒人管了。我沒錢花了，去公社要錢了，看你們給不給…”
一看到他來了，我們這些小孩兒就會爭先恐後地喊著：“快跑，呂瘋子來抓小孩了”。隨後我們就會像被狼追似的拚命地向自己家跑去，生怕被他抓住。我們在家耍脾氣纏著父母哭鬧時，家長們總要拿呂瘋子來嚇唬我們，說他長著兩顆像老虎一樣的牙，每天一出來就抓愛哭的小孩咬。誰家誰家的小孩總愛哭被他抓住了差點沒被咬了…
聽了這話，比編瞎話說大夫要給我們打針還管用。無論怎麼哭鬧的孩子都會嚇得止住了哭聲，乖乖地去玩了。那時候，在我們眼中呂瘋子簡直就是魔鬼的代名詞，一提到他我們就談虎色變。
後來，我稍大了一點兒聽大人們說我才知道呂瘋子就住我們營城村南麵的黃家屯，竟然是立過戰功的誌願軍戰士。我又好奇地問他們誌願軍是幹什麼的。他們說誌願軍就是中國幫助朝鮮人打美國人的軍隊，以後你長大了就會知道的。我又問他們為什麼人們叫他呂瘋子、他真的咬小孩嗎。這時他們就會不耐煩地說在他姓呂，是戰場上被嚇瘋的，得了精神病，所以叫呂瘋子。他們還故意地說呂瘋子專門咬像我這樣不聽話、愛耍小脾氣的孩子。聽了他們的話，我臉都嚇得白了，就不敢再問了。
我上了小學，我們班的王貴海家就住黃家屯。我向他打聽了呂瘋子還說他打小孩。他卻搖了搖頭告訴我說呂瘋子是他家鄰居但從來沒打過誰家小孩兒，他在鄉道上大喊大叫是缺錢了想去公社要錢。我聽了以後還是半信半疑，不知道應該是信他的話，還是信父母的話。但當家長們一提到呂瘋子我還是害怕。可是那以後我們再也看不到他沿著鄉道去鎮裏要錢了。
小學六年級上學期九月初的一天，我和同班同學張誌、李立國約定去黃家屯王貴海家串門。那天天氣晴朗，氣溫也不高。我們四個人在黃家屯附近的南山轉了一上午，一會兒爬樹摘果子、掏鳥蛋，一會兒在樹林中鑽來鑽去地捉迷藏或揮舞著樹枝打打殺殺，玩得不亦樂乎。到了中午，我們頭發被弄得像雞窩，衣服也被刮壞了還沾滿了泥土和樹葉，肚子餓得咕嚕咕嚕直響，就來到有三間瓦房的王貴海家吃午飯。王貴海父母不在家，王貴海的奶奶特意給我們做了豐盛的午餐。我們先洗頭洗臉，又把身上的樹葉和灰塵撣掉。王貴海的奶奶剛把飯菜端上桌，我們就拿起碗筷和王貴海吃上了。正當我們狼吞虎咽吃得正香時，就聽見屋外有一個人高聲大嗓地喊著“王大哥，做什麼好吃的，這麼香？”王貴海順著聲音向窗外看了一眼，就對我們說呂瘋子來串門了。一聽這話嚇得我和張誌、李立國頓時緊張起來了，馬上放下飯碗不敢吃飯了，驚慌失色地看著王貴海的爺爺王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