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翠倚麵麵相覷,外間不是傳言,三哥是個紈絝子弟嗎,看他言行舉止,一丁點沒有浪子浮誇,反而處處彰顯精明幹練。是為了不和大哥爭家業吧。
探望不成,我和翠倚隻得離開。走到大門口,聽到四姨娘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葭兒”,我想回頭去看,看清她的樣子,但是門縫越來越小,終是沒有再見。
看來隻要有我三哥在,我是不可能從湘竹院得知什麼情況的,但是明日就要回府,要思量辦法絕無可能,著實讓人惆悵。
像是水波上蕩起的漣漪,原本以為順著時光步伐,可以慢慢平靜,哪知池中不時還有遊蕩的魚兒。
走在熟悉的回廊,回想起在楊府的點點滴滴。雖然偶爾也有五姨娘的尖酸刻薄,但無非為了家產雲雲。那時立威立武也都年幼,看見他們娘親欺辱各房,還會童聲童氣地安慰,府中人也熟知五姨娘秉性,並不見得每次都會輸給她,間或時分,也能見她氣急敗壞的模樣,不免笑了起來。
待我走到拐角,迎麵撞上一睹人牆,是王爺立在身前。他穿了寬大的袍子,長發用玉帶捆綁,並未及冠。
“王爺萬福。”
“這麼晚了,葭兒為何還在此處?”
我心裏一驚,想起之前對他講過要去娘那裏請安,如今卻身在北院的涼亭。但若然四姨娘知曉個中內情,那我受堵遭劫必是楊府是非,說到底是楊家家事,而我雖是楊家女兒,也是王府側妃,受到傷害可大可小,傳開了最後受牽連的還是楊家。這樣一想,就福身道:“適才晚膳時,妾身見四姨娘未進米娘,像是舊疾發作,這才前來一探。”
“是嗎。”他語調冷淡:“葭兒最好沒有瞞騙本王。”
“妾身不敢。”
其實他已有所懷疑,詢問隻是想給我一個機會,可惜的是我不能無所隱瞞,因為我們立場不同。王爺,對不起。
恭順地屈膝著,不敢再抬頭看他,但我知道他已發怒,因為旁邊的翠倚已嚇得瑟瑟發抖。我的手緊捏了帕子,不敢想象他會如何。不料他隻是冷漠看我,不發一言地大步離去。可就是袍子帶過的風,也將我卷得撲倒在地。
這具身子,比我想象中還要羸弱。
翠倚正要驚呼,被我捂住了嘴,示意她離開此地。
緩緩走到東院,在涼亭歇息,回娘的梅仙居需要經過這裏。繁星點點,欣賞月色也是極美的。
翠倚關切地問道:“小姐,你沒事吧?可有摔傷哪裏?”
放下左手,不讓她看出異樣,我回道:“無礙,翠倚你看,今夜月色多美。”
許多小星星搖曳,像極了會說話的眼睛。連翠倚都感歎道:“是呀,真美。”
突然她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樣,驚喜道:“小姐你看,是穆將軍。”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穆展領著一隊士兵正走來。見到我,點了點頭,他大手一揮,士兵們便整齊的退下了。
他走上前來,離著亭子一尺的距離向我問安。我揮揮手,想示意他退下,已然忘記剛剛手上滲破了皮,等到想起要收回,翠倚大叫:“小姐,你的手受傷了。”
穆展一聽,大步上前,拉開我的羅袖一陣觀看,遂又利落的從腰身上掏出一個小瓷瓶,拔開塞子將藥粉倒在傷口。
我一聲悶哼,擦破皮肉的地方被藥粉一浸,更覺疼痛無比。他見我痛,又用汗巾折成疊狀,在傷口打了個小結,才道:“側妃似乎不懂得身體發膚受之父母。”
翠倚搶先道:“將軍有所不知,這傷不是我家小姐自個弄得,是王爺…”
“翠倚,不得多嘴。”我喝住,道:“隻是小傷,不礙的。倒是將軍離了王府還如此盡忠職守,果真是王爺的好幫手。夜已深了,楊府又是人丁單薄的,將軍大可放心安睡。”
“末將送側妃回房再睡不遲。”
我拒絕:“將軍好意本側妃心領了。隻是本側妃娘家,論起建築布局比將軍要熟悉的多,翠倚與我回去便好。”
他默然,複又道:“既如此,側妃慢走。”
我正想笑著道謝,竟瞥見門腳邊有個人影一晃而過。於是轉了身,並不回頭,就這樣一直向前走。雖然…雖然我能感受到身後的目光,但是,就算沒有那個人影,我亦不會多說什麼,楊府的安危我的名節是首要,還有就是,我自己也分不清我對他是否有情,是感謝還是別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