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細雨裏,不見一絲風沙。巨大的梧桐樹下,不時飄落幾滴飽滿的水珠。路邊的花圃中,幾簇不知名的花朵在雨水滋潤中更顯嬌豔。一旁的樹蔭處,米白的夜來香泛著清淡的幽香,開得酴釄。
在飄揚的雨絲裏,簡易的涼亭下,赫然站著的一男一女,相視而立,如此純美。
那女子一襲長發垂至腰下,身姿秀美。精巧的耳垂下,一對淺綠的耳環,連著衣裙也是綠色的,宛若不食煙火的仙子。小巧的鼻梁,胭脂般顏色的唇,長長的睫毛翩然閃動,欲說還休。
男子穿了緊口的長袍,腰間別著一把長劍。英姿颯爽,怎麼看都是一副絕美的畫麵。
我悄然的退至亭後,不想打擾極美的一幕,我的翠倚,終是長大了。
時間仿佛靜止了般,隻能聽到雨珠在瓦梁上的滴答聲。他們竟是,誰也沒有開口。
夏蟲打破了明寂,翠倚對著那男子盈盈一禮,道:“穆將軍。”
翠倚心儀穆展,從很早開始我就知道,隻沒想到,她會有這般勇氣罷了。
“不知翠倚姑娘找我何事?可是側妃有什麼吩咐?”
翠倚貪戀的看著麵前的俊顏,在見到他緊張神色時又是尷尬又是哀怨一笑道:“將軍莫要擔心,不是我家小姐,是…”
“…”穆展頓時從擔憂變為鬆動,問道:“那…?”
這在翠倚看來,又是一種苦澀,銀牙咬著唇瓣,緊張兮兮地看了看四周,發覺無人,這才極速地從袖口掏出一個娃娃,遞與穆展道:“這是我家小姐教我做的,將軍帶在身上,可以安神辟邪。”說完也不等對方是何種反應,將小娃娃往穆展手裏一塞,滿是嬌羞的跑開了。
我慢慢地退回到陰暗角落,一直確信人都已走遠,才回房。
房間已被翠倚收拾得妥妥當當,我常常丟三落四,都是翠倚在收拾房間,隻要是我想要的東西,她總是能清楚地從某個地方某個方位找出來。她甚至能準確地記得我的信期,提前安排好止疼的湯藥或者膳食。
但就是這樣一個細心伶俐的小丫頭,從什麼時候起,長大了呢?
見我回來了,她迅速為我脫去外衫,責備道:“小姐出門也不帶把傘,濕了頭發該要頭疼了。”一邊還撿了幹的帕子,為我擦起頭發來。
我笑看著她的側臉,問道:“翠倚,你今年多大了?”
許是沒有想到我會有此一問,她盤算了一會才道:“奴婢快要十五了。”
我歎口氣:“是呀,過完今年的冬天,你就十五了。是時候給你指一戶人家了。”
一臉的驚愕與慌張之後,翠倚滿是戚哀地問道:“小姐,奴婢做錯了什麼請小姐責罰,千萬不要趕奴婢走。”
我一樂道:“明年你就及笄了,難道要在我身邊呆一輩子嗎?”
她負氣道:“奴婢心甘情願伺候小姐一輩子。“
我低下頭,盯著她在耳邊道:“如果是穆將軍,你也不願嫁?”
翠倚的眼瞬間睜大,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來。我在心裏悄悄樂嗬,等著她向我道謝。然而,那雙瞳顏裏卻是瞬間烏雲密布,霧氣氤氳。我慌了手腳,想要扶起她來卻見她固執地跪著,叩頭道:“奴婢謝小姐抬愛。能夠伺候小姐,是奴婢這輩子最快樂的事;能夠認識穆將軍,是奴婢這輩子最幸福的事。但是奴婢身份卑微,怎配得上將軍!奴婢隻要遠遠地看著他,可以經常看到他,就夠了。隻要他過得好,奴婢便安好,還望小姐成全!”她將頭叩得砰砰作響,大有我不答應就不起來之勢,我隻好點頭道:“你且起來罷。以後的事以後再說,本小姐斷不會虧待了你去!”
正卸妝間,見一個小廝急急忙忙跑來道:“側妃,不好了,出事了。”
我‘噌’地一下站起來,直覺就向大堂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