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容我把話說完,三哥不由分說扯了我的肩膀,一直拖拽著我進了“湘竹院”的內室。
白色長幡飄滿了整個靈棚的上空,由於事發突然,長棺還沒有送來,但是原本淺青色的色調已經通通取下,調換成了素白。
馬為仰天鳴,風為自蕭條。
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
四姨娘靜靜地躺在那裏,她麵色一片白淨,幹枯的臉上再也沒有一絲血色。手上還緊緊拽著一副玉鐲,是我出嫁前替她贖回的那對玉鐲。
我慢慢地走進四姨娘,可是越走進,親近的感覺越濃。那種熟悉的感覺讓我覺得心越來越痛,越來越痛……
我和四姨娘的接觸並不多,在穿來的這幾年,我也隻是在例行的逢年過節或者家有大事的時候才會見到。特別是接近我出嫁的時日,因為娘不願意我去見別人,所以我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屋子裏閉門不出。我那時隱隱地覺得,娘不喜歡我靠近別的姨娘,尤其是四姨娘。自那次之後,我也隻是回門見過一次,隔得很遠的距離,發現她還是咳嗽體弱,隻是為何還不到一年的時間,她就沒了?為何我心裏竟然會那麼痛?
我站起來,對著四姨娘的遺體深深地鞠了三個躬,畢竟也是我的長輩,她也不曾為難於我,她陡然不在了,三哥應該也是很傷心的。
四姨娘是位姨娘,所以她的死不能大肆操辦,隻能在“湘竹院”設個小小的靈棚。我爹因為不喜三哥,是以對四姨娘也是冷冷淡淡的,連她去了也是不聞不問的,我爹如此態度,別的房怎麼會管?
還有我娘,她為何好好的出家了?
我鞠了一把同情的淚,道:“三哥,你節哀順變。”
三哥揚手就給了我一耳光,我臉上火辣辣的,疼痛不已,他的一巴掌定是用了十成的力。
我盯著他,不明白為何會給我一巴掌。
三哥這時拉過我的手,將我推至四姨娘的四姨娘的床頭,他的眼睛閃著怒火,血管像是要爆裂開來,衝我吼道:“節哀順變?你知不知道她是誰?她是你娘!她才是你的親娘!”
我哭著搖頭,心卻像掉進了無底的深淵,那碎裂的冰塊一點一點腐蝕了我的心,疼痛無窮無盡地蔓延開來,扯得我呼吸都痛起來。
“你胡說,你胡說。我娘……我娘……”
“胡說?哼!”三哥臉色由白變紅,冷然道:“我胡說?你我本是一母同胞,我才是你的親兄長!隻比你大一刻鍾!你一生下來就被二娘抱走了,乳娘說,娘為此整整哭了一夜!”
我整個人如同身在寒冰之中,眼淚漸漸滑下。又聽他道:“你三歲的時候發高燒,二娘守在你身邊,娘就在院子外等了整整一宿!五歲,你爬上樹不小心掉了下來,娘就把整個“湘竹院”的跌打藥酒全送去給了二娘!七歲,你出紅疹,大夫說要用野菊花入藥,娘就去了很遠的山澗,差點摔斷了腿才采到!你嫁人那日,娘在牆根下苦苦的看著你遠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你為止!世界上有哪一個姨娘會對別人的孩子那麼好!”
“娘!”
我大聲地尖叫起來,不顧一切地朝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