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油燈本就昏暗,加上隔著厚厚的粗布簾子,根本看不到外麵。伸了個懶腰,穿過劉氏的房間時,見她的油燈還亮著,而她斜靠在床頭,不知道在尋找什麼。
“大嬸,您在作甚?”我問。
劉氏一聽是我,微笑道:“我呀,在找紙筆呢。”
“紙筆?”我很是疑惑,劉氏看不見了,拿紙筆又有何用?
“辛姑娘,你來。”
她招呼著我,我也聽話地坐在了床頭。隻見劉氏麵含微笑,道:“都怪漁郎他爹死得早,這孩子一生下來就跟著我受苦,老婆子又瞎了眼睛,致使漁郎已經三十有二還沒有娶上媳婦。”
母子倆的經曆我已經聽過幾回,再次聽到仍是唏噓不已。
劉氏抹了一把淚,道:“還好老天開眼,讓我們母子倆遇到了辛姑娘這樣的好人。老婆子我想著,打漁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我道:“劉大哥不是已經跟著師傅學習木工了嗎?”
“是,這話不假。不是老婆子誇讚自己的兒子,木匠師傅也說我們漁郎是做木工的料。”
我微笑道:“這樣很好啊,到時候大嬸您就可以享福了。”
“辛姑娘。”劉氏摸著我的手,道:“不怕姑娘笑話,老婆子聽說漁郎木工做得好,這才有了打算。”
“大嬸有何打算。”
“老婆子想了又想,漁郎也有學完藝的一天。到時候我們也開個小鋪子,給村裏人做做櫃子啥的。”
我連連稱好。
“辛姑娘,老婆子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大嬸您別這麼說,您有什麼要求就吩咐我去做,或者叫翠倚也行,隻要可以為大嬸做的,我們都願意。”
劉氏擺手笑道:“白姑娘是做家務的一把好手。可是這事,辛姑娘比白姑娘合適。”
“何事?”
“老婆子想請辛姑娘教教我們漁郎識字。您看我們漁郎自小沒了爹,我這個老婆子鬥大的字不識一籮筐。他爹臨終前交代,一定要讓漁郎考取功名,光耀門楣,可是老婆子我……我辜負了他爹的囑托!現在老婆子也沒什麼要求,就希望將來開了鋪子,漁郎能自己看得懂賬簿,也算是給他九泉之下的爹一個交代了!”
我不禁暗暗地佩服起劉氏來,一位眼瞎的鄉下老嫗,竟然能把事情打算得這麼長遠,難怪這麼多年過去,劉家雖然貧寒,劉漁郎待人卻是恭敬從容,隻怕也離不開劉氏的諄諄教誨。以劉漁郎的年齡,若現在去私塾找先生,定也是抹不下這個臉麵的了,尋常人家學業授課從七歲起步,劉漁郎早已過了那個階段。而且我看得出來,他雖然學藝很快,未必會熱衷筆墨紙硯。但由我來授課的話,劉氏那簡單的賬簿要求也是完全可行的,這樣一來,她不僅保全了劉漁郎的麵子,還省下了一筆找先生的費用,還能為長久的將來鋪好路,實在是一舉多得的“好點子”!
劉氏久久沒有等到我的答複,有些急了,道:“辛姑娘?”
“這……”
我不是不願意,可是我已經準備要離去了,這話怎麼說出口呢?
“辛姑娘,求求你,我求求你,求求你看在我們這幾日的情分上,幫幫我這可憐的老婆子。除了你,老婆子我還能去求誰啊?嗚嗚嗚……”
我最是見不得老人哭,隻好悻悻然答道:“大嬸,您別哭了,我答應你。”
劉氏這才破涕為笑,心滿意足地去睡了。
第二日天剛拂曉,我就睜開了眼,想到自己迷迷糊糊答應了劉氏,畢竟也要兌現承諾,隻是希望劉漁郎能夠快些學成,我也能快些離開。
翠倚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一大早就嚷嚷,說自己做了個怪夢,我問她為何奇怪時,她便低下頭想了想,道:“奴婢夢見昨晚和小姐離開了劉家,早上醒來看到小姐好好地睡著,才知道自己做了個夢。”
我笑道:“既然是夢,又何必再煩惱。”
“奇怪就在這裏啊,小姐。我們都沒有走,為何早上奴婢床頭上放著包裹?”
我不可遏製地笑起來,道:“一定是你夢遊!”
說完我已然畫好了妝,起身出門。
接下來的幾天,就是著力教導劉漁郎識字了,他的天賦不高也不低,我就從數字開始教起。古代都是繁體字,特別難寫,幸好這具身子資質不錯,毛筆字寫得有模有樣的,劉氏摸著幹涸的筆跡也是說好,直說自己沒有看錯人。
隻有翠倚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始終想著她是不是真的夢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