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迦柔踏入大廳,閣羅鳳的目光並沒有離開棋盤,倒是異牟尋一見到她就開心撲上來喊道:“阿爹我好想你噢!”
鳳迦柔將他抱起來轉兩圈,發覺他又重了不少,忍不住在他粉頰上親一下笑道:“你這胖小子再吃得壯一點,阿爹就要抱不動你了。”
“我才不胖呢!阿祖還嫌我瘦,每天教我喝下一盅雞湯,我都喝膩了,”異牟尋在鳳迦柔耳畔說著悄悄話,不時轉頭注意閣羅鳳有沒有在看他,見祖父仍舊盯著棋盤思考,他才放心繼續說:“我在宮裏無聊得緊,阿祖平時沒空陪我玩,好不容易閑下來,就要我背詩經給他聽,那些侍衛怕我摔著了,也不讓我騎馬,玩比角力的時候更假,才剛碰到他們,他們就自動跌倒認輸,一點都不好玩,我每天都跟阿祖吵著要回來。”
“原來是你這個小子快把阿祖煩死了,他才舍得讓你回來。”
“我才不煩呢!我是真的很想阿爹啊!”異牟尋噘著嘴撒嬌,令鳳迦柔啼笑皆非,她又想起兒子,暗忖要是能讓兩個男孩相互作伴,培養兄弟之情,他們的童年應該會更加快樂。
“如果向父詔道歉,他會讓思皓回到我身邊嗎?”她記起龍軍將的話,目光轉望父親,處在她的立場,實在不願說出“對不起”,因為她認為自己當年受到逼迫委屈,所做的一切並沒有錯。
她這兩年沒叫過一句父詔,也沒回宮看過父親一次,還將所有的行徑視為理所當然。
她始終不肯原諒父親拆散自己和尉遲皓,甚至一度懷疑他害死了情郎,直到尉遲皓活著回來,說出父親曾想成全他們之後,她那顆怨恨的心才逐漸放下。
如今瞧著父親斑駁的發鬢,她腦海竟閃過皓哥哥與兒子見麵後的落寞眼神。
“我當年與父詔爭吵,發誓沒找到皓哥哥就不叫他,傷了他的心嗎?”
她讓異牟尋去找張韻,自己走到閣羅鳳身邊,他依舊沒有抬頭看她,反而笑著落下手中棋子,向鄭回揚言:“這局你可要輸了。”
“這步下得好,不過副詔已經來了,我還是先告退好了。”鄭回正打算起身離開,卻被閣羅鳳止住。
“不急,我們這局下完再說。”
“可是……”鄭回看了鳳迦柔一眼,見她沒說話,空氣中卻彌漫著不尋常的氣氛,使他有些坐立難安。
“你前不久還教孩子做事要有始有終,現在既然要聘請你教我的孫兒,當然要在孩子麵前做好榜樣。”閣羅鳳帶異牟尋來到姚城,特別通知守將不要聲張,他原想以祖父的身分私訪副詔府,沒想到一來就聽段雲勇說鳳迦柔要聘鄭回當小異的老師,他在大廳外偷偷觀察鄭回教導孩子下棋的情形,覺得這個人十分可靠,後來他一時技癢進廳對奕,兩人一對上便殺得難分難解,鄭回心生敬佩才知對手是詔主,不免大吃一驚。
鄭回已在副詔府住了三個月,雖然無法習慣異邦生活,但在張韻的鼓吹下,他逐漸了解鳳迦柔的好,加上府內眾人視他為上賓,服侍他十分周到,他也開始自省,放下之前的偏見,與大夥相處融洽。
如今遇到閣羅鳳,更讓他覺得遇見明君,態度自然比以前恭順許多,聽到詔主要自己當孩子的榜樣,他也不拂逆,隻是落子的同時他又看了鳳迦柔一眼:“副詔似乎想找您談話,您先跟他把話說完我們再下也不遲啊!”
閣羅鳳沒有回話,張韻和段雲勇早帶著異牟尋到前院,大廳內隻剩偶爾響起的落子聲。
過了好一會鳳迦柔才敢直視父親的眼眸,也許是他專心棋局,讓她無法從眼神或表情判斷父親的心緒,不過她猜父親對自己視若無睹,恐怕是在等那句很久沒聽見的“父詔”。
“我要是現在叫他,他應該不會聯想到皓哥哥沒死。”鳳迦柔猶豫片刻正打算開口,不料奕少儀這時剛好進來稟報:“啟稟阿詔,屬下已在附近找到一座宅院,後麵能讓鄭先生一家安居,前廳可以當作學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