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趙彥深又在朝中提出顧歡的調職問題,許多大臣都不明白他為什麼會跟一個駐外的三品武官過不去。

現在,有許多人打聽過了,都知道顧歡乃顧顯之子,一部分人還知道她其實是女子,很少一部分人知道她是段韶的義女,同時也都知道她去年在洛陽大戰中曾經與蘭陵王高長恭並肩殺進重圍,直抵金墉城下,又返身衝出,殺得敵人大敗潰逃,從而挽救了齊國土地被周國吞並的命運。她既是功臣,又從不參與朝中的朋黨之爭,段韶更是齊國元勳,幾代皇帝都對他十分尊敬,這樣的人根本沒必要去招惹。他們都很疑惑,為什麼趙彥深這樣一個平時隻知舞文弄墨的文人卻忽然向一個武官發難?

朝中議論紛紛,和士開終於發話,一錘定音:“顧歡顧將軍隨同其父顧顯顧大將軍鎮守邊關多年,屢次打退突厥進犯,出生入死,有功於國,在解洛陽之圍時更建奇功,受先帝親封,榮寵殊甚。今邊關稍靖,顧小將軍亦不過年方十七,段大人憐其年少,遂調其至蘭陵王帳下效力,一是讚襄軍務,二為休養生息。試問各位大臣,誰家沒有兒女?有誰不愛自己的子女?如今,顧大將軍仍在堅守邊關,保衛我大齊江山,他的孩子並無過錯,卻要受一些莫須有的指責,讓人情何以堪?顧歡為蘭陵王帳下大將,與他同行同住,有何不可?豈可因此罪之?”

他這麼義正詞嚴的一番話立刻得到高阿那肱、綦連猛、胡長粲、穆提婆等人的大力支持。這些人都是當朝權貴,大部分朝臣都不敢拂逆其意。況且,顧歡的父執輩顧顯與段韶都為人正直,忠勇可嘉,便是耿介之士也是認同讚許的,自然也不會去跟他們為難。頓時,趙彥深孤掌難鳴,再也難有作為。

數日後,年僅十歲的小皇帝下了兩道諭旨。

一道發往駐守在恒州治所平城的顧顯:“冠軍大將軍顧顯鎮守邊關,屢挫強敵,保我大齊國土不失,百姓安寧,實乃國之柱石,著即擢升為輔國大將軍,封昌黎郡公,邑八百戶,領朔州刺史,即日赴任。”

另一道是給趙彥深的,撤去他的尚書左仆射之職,改封為梁州刺史,即日啟程赴梁州治所陳留上任。很明顯,這是降職了。梁州是北齊的下等州,按照齊國的舉薦製度,梁州隻能三年舉薦一次秀才,可見其地位之低。此外,梁州居於齊國腹地,對一州主官在軍事上的要求並不高,因而多由文官出任。身為八貴之一的趙彥深被外放至此,不僅讓人想起了同樣曾經是八貴之一,也同樣擔任過尚書左仆射的元文遙,他因參與了圖謀貶斥和士開的事情,而被外放為西兗州刺史,回朝之日遙遙無期,已注定再無前程可言。

朝中大臣都心知肚明,這兩道聖諭其實都是和士開的意思,自然無人提出異議,更沒人再提起要調走顧歡的事。隻是有些人不免詫異,怎麼和士開會對顧歡全力袒護?難道是想以此對段韶示好嗎?

這一番擾攘很快從鄴城傳到邊關,也傳到益都。

高長恭拿著三哥高孝珩和五弟高延宗派人送來的信,輕輕敲著桌子,思忖了半天,才抬頭問旁邊的尉相願:“這個趙彥深本來與咱們是井水不犯河水,根本一點利害關係都沒有,為什麼要跟顧將軍過不去?”

尉相願也是一頭霧水,神情間卻很冷靜:“末將也不清楚其中緣由,但可以托人打聽一下。”

“好。”高長恭點了點頭,有些急切地道。“要盡快探聽清楚,我不想讓她有任何危險,要把所有潛在的威脅都提前排除。”

“顧將軍嗎?”尉相願一臉深思。“王爺對顧將軍情深意切,令人欽佩。若顧將軍隻是尋常女子,這便隻是王爺私事,與他人無關。可顧將軍乃朝廷命官,與我們一樣,身家性命盡屬皇上,王爺想護她周全,隻怕要大費周章。”

高長恭想也不想便道:“傾盡全力,我也定要護著她。這一生,我與她生則同生,死則同死,沒什麼可考慮的。”

“是,末將明白了。”尉相願為他斬釘截鐵的話深深震撼,立刻抱拳,堅定地說。“末將這便去打聽,定會相助王爺,保顧將軍周全。”

“好。相願,你我在洛陽金墉城下並肩一戰,已成知己。此事我就交給你了,要你多多費心。”高長恭微笑,隨即轉入正題。“軍隊訓練得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