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處於某種政治目的的考慮,讓一個市長請一個市委副書記的客,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甚至兩個人能坐在一起吃飯都能算的上一樁官場奇聞了。所以對這個飯局,王清華還是比較重視的,把一切能考慮的問題都盡量考慮了一遍。因為飯局中,萬重山很有可能以酒遮臉,說出一些不堪的話和問出一些不堪的問題。比如說,萬一萬重山問,你覺得廖天明這個怎麼樣諸如此類的問題,回答上就要非常的謹慎。一旦回答失當,後果將不堪設想。
一下午王清華什麼也沒有幹,給馮立傑說,自己有點事情需要處理,無論什麼客人都一律不見,一個人在辦公室將目前市委的局麵做了一個比較透徹的分析,又將萬重山和廖天明的關係進一步分解了一遍。
如果省委要對Y市的高層下手,廖天明和萬重山肯定一個也保不住,雙雙下台是必然的結果。關鍵的問題是,誰下台之後還能在省委說上話,這才是問題的關鍵症結。這就要看省委對廖天明和萬重山如何安置了。廖天明是市委書記,最不濟,退到人大的位置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也是一貫的慣例。但是人大主任李清華,還沒有到退下來的年齡。讓廖天明去人大,李清華就沒地方放了,政協主席劉文善倒是馬上就要到年齡了。可是讓市委書記退到政協,以前也沒有這種先例,肯定是不可能的。那麼廖天明的出路就隻能是往上走了,去省委工作。市委書記到了省委,百分之百就成了閑職。何況廖天明的年齡也不允許再擔任重要職務了。
萬重山就不大一樣了。萬重山還不到五十歲,可以說是正當年的時候,而且外界一直傳聞,萬重山是權紅河的人。即便是萬重山要從市長的位置上下來,權紅河也不可能讓他閑下來,肯定會給他再翻身的機會,那麼擔任實職的可能性就要比廖天明大的多了。
不過官場上的很多事情都是訊息萬變的。現在的省委書記還是王大成,權紅河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萬一王大成有什麼想法,這種局麵馬上就會發生變化,還有其他的省委常委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左右局勢,跟權紅河形成勢均力敵。不過從總體上來講,一旦廖天明和萬重山都退下來,萬重山的出路肯定要比廖天明要好。這一點是無庸置疑的。
想著想著,王清華就覺得應該去廖天明的辦公室坐坐,或許廖天明有什麼要給自己說。起碼從整體上來講,王清華還是向著廖天明的,畢竟廖天明是市委書記,而萬重山這些年把廖天明也壓的夠戧了。自己再跟萬重山走到一起,聯手打壓他,於情於理,王清華都有些不忍。
看了一下表,四點剛過十分。王清華就往廖天明的辦公室走去。敲了門,廖天明在裏麵應了一聲,王清華推門而入。
見是王清華,廖天明的表情明顯異常意外,臉上盈溢著安慰的笑容。
“是清華啊,快請坐!”廖天明竟然主動從桌子後麵走到前麵,拿起水杯要給王清華倒水。王清華急忙將屁股往起抬了抬,帶著客氣道:“廖書記,怎麼敢讓您給我倒水呢,還是讓我自己來吧。”卻沒有去搶廖天明手中的水杯。任由廖天明倒好了水,王清華才雙手接了。
從首都回來後,王清華發現廖天明的遊龍八卦掌的按摩已經基本停止了,站在那裏就是背著手,坐著那裏則雙手交叉,也沒有任何動作,顯得沉靜了許多,卻越來越不像是廖天明了。
“清華啊,”廖天明臉上始終帶著客氣的微笑,“聽說你去了首都?”
“是,”王清華並沒有隱瞞,既然廖天明問起,肯定是掌握了證據,再說了隱瞞也沒有什麼意義,“主要是看望幾個朋友,很長時間不見了,不看看不行啊。”王清華籠統地回答,並不想和廖天明深談首都的事情。
廖天明點了點頭,也沒有繼續追問,開始長時間的沉默,好像是在想什麼心思,過了一會忽然道:“清華啊,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我馬上要退下來了。文件可能馬上就會下來。”說到這裏,王清華發現廖天明的臉上扭曲了一下,不過馬上又恢複了微笑的表情。
“站在公正的立場上來講,省委這樣決定我不敢說是錯誤的,但起碼是不夠理性的。”王清華替廖天明說了一句話,希望能讓廖天明的心裏舒服一些。
不想廖天明卻冷冷地笑了一聲道:“什麼錯誤正確,理性不理性的。省委的決定就是省委的決定,我們隻能遵照執行。還能說什麼呢。”
廖天明以前是從來不會發牢騷的,今天卻顯得有些氣憤,不,更準確地說應該是一種鬱結和難以壓抑的不平。他大概覺得自己不應該從這個位置上下來,起碼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下來,最低限度也不應該在萬重山之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