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二柱拿起那黃銅柱子和座盤看了看,也忍不住笑起來,那個銅柱子,除了長一點,細一點,樣子真有點下流。
陳菊英紅著臉說:“聽我婆婆當年說,它們是有名字的,叫‘夜不哭’,又叫‘不寂寞’。唉,是女人們夜裏用的。”她著彎腰撿起地上的銅錢,一個一個地串到那個銅柱子上。
曹二柱拿起那個銅錢看了看,正麵是大順通寶四個字,背麵光光的,什麼字也沒有。這銅錢很奇特,跟大家平常看到的銅錢不一樣,沒有一點銅鏽,整個銅錢都是光光的,亮亮的,外圓周和內方孔的邊緣都是圓圓的,沒有了輪廓,看起來似乎有油膩,可摸起來又感覺沒有。
陳菊英看大家感覺新鮮,沒說話,她又說:“我婆婆在世的時候說,這銅錢是明朝末年張獻忠製造的。”
孫明芝點點頭說:“是的,張獻忠是明末的農民起義領袖,曾經在成都建立大西王朝,年號就是大順,造的錢也就叫大順通寶。”
“聽我婆婆在世時說,我們這兒的人都是張獻忠部下的後人。張獻忠在四川鹽亭的鳳凰山中箭身亡後,他手下帶著金銀財寶四處逃散了,一部分人千辛萬苦就逃到了這與世隔絕的黃嶺鎮九岔河子村黃家灣了,他們在這兒隱名埋姓,置地建房,生兒育女。那時有許多婦女的丈夫在戰場上戰死,她們成了寡婦。哎,那時的寡婦苦啊,肚子裏滿是苦水,可在夜裏也是不能哭的,為了消除夜裏的惆悵和寂寞,她就拿出這‘夜不哭’消磨時間……”
孫明芝又點點頭說:“大姐說的是對的,古代的寡婦在夜裏是不會哭泣的,即使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們也不會哭的。”想了想又說,“《禮記》有一句話:‘寡婦不夜哭’。寂寞的深夜裏,寡婦悲傷地哭泣,外人會生疑惑的,哎,你是不是想紅杏出牆了,是不是饑腸轆轆難於忍受了?這是當時的社會道德和輿論所絕對不容忍的,所以她們隻有選擇‘夜不哭’來消除心裏的寂寞。”
曹二柱看著那陳菊英將那些銅錢又串到了那根柱子上,真不明白,這東西怎麼讓人家寡婦消除寂寞啊?妮瑪,不會是寡婦用這東東搞自我陶醉吧?
曹二柱皺起眉頭搖了搖頭,更不可思議了。妮瑪,這銅錢又沒固定到一起,要是掉一兩個到體內了怎麼辦?
曹二柱笑笑說:“嘿嘿,這球玩藝怎麼讓寡婦消除寂寞啊?”
陳菊英的臉更紅了,她低著頭說:“到了夜靜更深時,吹了燈,寡婦睡不著覺,熬不住,就將這銅錢全撒在地上,然後在黑暗裏慢慢一個一個地再把它們摸起來串到這個銅柱子上,就這樣,寂寞的時間就在忙碌中打發過去了。”
原來是這樣,曹二柱太孤陋寡聞了,還讀過初中,還學過曆史呢,曹二柱臉紅了,拿起那銅錢看了看說:“這銅錢一共有多少個?”
陳菊英回答說:“一百個。”
曹二柱笑著說:“這一百個要不了好一會兒就摸完了。”
孫明芝拍一下曹二柱的背說:“你傻呀,人家不會再撒了再摸呀,周而複始,循環往複啊?”
曹二柱摸了摸後腦勺說:“嘿嘿,我是榆木腦袋,還沒有開竅。”拿起一個銅錢看了看說,“這個好像不太值錢,聽說市麵幾塊錢一個。”
孫明芝擺擺手說:“這個大順通寶不會那麼不值錢的,因為張獻忠的大西王朝存在的時間短,這種銅錢一定不多,物以稀為貴,這銅錢肯定不會太便宜,至少一百到兩百。再說,我們不能把這東西看成是單純的銅錢,應該看成是‘夜不哭’或‘不寂寞’,有了這個文化內涵,那個價值就更不一般了。菊英姐這個東西,起碼值兩三萬元。”
外麵下著雨,地裏肯定有積水。陳菊英為了陪他們四個不速之客,竟然沒有下地幹活。
他們本想感謝她,卻耽擱人家幹活了,是好心幹出了壞事兒。
在閑聊中獲知,陳菊英隻有三十六歲,公婆都已經過世。女兒在鎮中學讀書,兒子在鎮中心小學讀書,姐弟兩人都在學校住宿。老公春節就到城裏打工去了,已經半年多了,一直沒有見過麵。她一個人在家,家務活,莊稼活,是做男人又做女人,裏裏外外一把手。
陳菊英笑了,她說:“沒想到還有這麼值錢哩!好,我得好好收藏,不再上別人的當賤賣了。”
曹二柱趕緊說:“那是,保管了幾百年,最好不賣了。”
陳菊英要請他們吃中飯,他們四個人毫不客氣,也沒有把自己當客人,就跟著她在這院子裏忙碌起來。
陳菊英從屋裏拿出珍藏的臘肉和雞蛋,不用說,她要盛情款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