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這樣，即便她背叛了他，可作為一個父親，他無法狠下心，傷害自己的女兒。即使她怨恨他，恨到想要與他同歸於盡。
低下頭，想起曇夜在那個血流成河的黑夜裏，忿恨的指責：
“你拋棄了我十年，我隻背叛你這一次，誰都不欠誰。”
黑衣人的眼睛裏，在那一刻泛起苦澀的波濤，仿佛在那洶湧的風浪裏，可以看見曇夜憤怒的麵容。
“是不是因為，我虧欠她太多了。”
望著麵前的沉塵，黑衣人在樹葉的聲響裏，嘴角扯起一絲苦澀的笑。抬眼之間，紅衣的沉塵眼睛裏，卻凝聚了薄涼的笑意，笑得人心寒：“是。”
黑衣人的眼角，在那時，突兀的就劃過了悲傷。餘光輕輕一瞥，溢滿了灰塵的眼眸，悲涼的話語：“沉塵，怨恨我麼？”
風在夜裏嘶吼。
“恨。”
那一個字出口，沉塵的眼睛裏，沉澱的傷痛重新湧起。很久之後，他終於鼓起勇氣，在風聲裏，說出了滿溢疼痛的三個字：“卻也愛……”
接續那些話語之後，沉塵紅色的耀眼長袍，瞬間掩蓋了月亮的光華：“如果沒有你，我不會活到今日，我也不可能遇見曇夜，更不可能擁有這麼多可以同生共死的兄弟。可也是因為你，我背叛我的兄弟，背叛曇夜，背叛所有關愛我的人們。我的生命裏，除了曇夜，就隻剩下了你。”
悲涼的話語，幽涼的語氣，讓黑衣人在他的話語裏，不禁微微的蹙眉：“沉塵……”
握住沉塵的肩膀，黑衣人在那一瞬間沉默。多年前，眼前的男子，還是一個在大雪裏凍得瑟瑟發抖的少年。轉眼之間，他卻已經變成可以隱忍一切的男人。
愛一個人的同時，卻也深深的痛恨那個人。
那是怎樣的心境呢？沉塵。
會不會在兄弟與愛的人之間掙紮？會不會在矛盾的時候，夜不能寐？會不會在背叛兄弟們的時候，滿心疼痛？
沉塵。
“早些回去罷。”
最終，黑衣人微蹙的眉還是在沉塵的苦笑裏舒展開來。他用力的握緊了沉塵的肩膀，睫毛在月光裏顫抖，眯起的細長的眼睛，散發璀璨的光華。
“嗯。”
沉塵從嘴角勉強扯起一個笑容，用力的點了點頭，轉身滿心疼痛的，靜默的消失在這一片靜謐的樹林。
望著那個消失的紅色身影，黑衣人的嘴角，卻有了一個無比詭譎的笑：“我何嚐不恨你呢，沉塵，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