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悠悠道,
“你的皇兄,身為太子,儀表堂堂,又吹得一手好簫。讓多少大梁官宦人家女兒的害上單相思。你的皇兄早已與左相的幼 女有婚姻,隻等他平定邊疆,回來後大婚。你要知道,你的皇兄年紀不小了。如果說你在冷宮的時候,他推脫婚約,是還有個盼頭,盼你有朝一日出來;那麼,自你“死”後,他從塞外歸來,又時時推遲婚約。這不能不令人生疑。”
這恐怕和梁文敬當時與我定的“三年之約”有關了。
“果然,我派出去的人終於坐實了這一情形。”常太妃眯眼看向我,“你知道聽了這個消息,我有多麼地震驚!”
她故意不看我越來越蒼白的臉色,淡淡道,
“你不識得他,倒也在情理之中;而他,偏偏認定了上蒼憐憫他,賜予他一個和他日思夜想的皇妹相似的人。他豈能放手?”
說到此,她冷笑一下,“你的皇兄和宣兒一樣,是個認死理的人,是一旦看準了,絕對不肯罷手的人,你們兄妹三個,這點先皇倒是很相像,執拗得很。”提起梁文宣的時候她的眼睛亮了一下,目光柔和,嘴角自然翹起,慈母神態畢現。
她複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水,以錦帕擦擦嘴角,“如果你的皇兄,真的將你帶回來了,你想想,這在整個皇宮,會引起怎麼樣的震動。”
雖然梁文敬彼時並不知曉我是誰,隻是認為與他心中的故人相像。但是,真要如梁文敬所說,帶我回大梁;而我,亦在不知他的身份之前跟著他回了大梁……沒錯!首先第一個無法交待的就是常貴妃,先皇第一個不饒的也是她;其次,那就是玉皇大帝下凡恐怕也保不住我了……
想到此,我渾身打了個冷戰,“太妃,當時既然出宮,我就發誓不會再回大梁了。卿兒自然知曉這裏麵的厲害。”
常太妃滿意地點點頭,“若不是這裏麵出了點岔頭,或許你還會在韋家平安過下去——這得怪成宇,沒有把事情辦好。”
我剛要問出了什麼岔頭,卻突然聽見一個耳熟的名字,“成宇?”
我大驚,忍不住驚叫出聲,“什麼?太妃,你是說?王成宇?靈兒的夫君?”
看著常太妃不置可否的神態,我眼前一黑,險些翻下凳子跌坐下去。
好大一會才緩過神,囁嚅了半天,似乎才找到自己的聲音,用自己都聽得見的顫抖語調問道,“太妃,那王成宇,竟是……”我實在無法說出這個人是否就是太妃你派來的,正如我以為當年太妃托那個車夫告訴我以後由我自生自滅全憑造化一樣。
原來,我根本沒有逃開,一舉一動皆在常太妃的掌握之中。怪不得常太妃對自己和梁文敬在塞外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原來是這樣。
這個常太妃,在深宮浸淫了幾十年,果然不是一般地厲害。想必對我還不放心吧。轉念一想,若不是如此,偌大的深宮,怎能恩寵數十年,屹立不倒?想必太後當年忌諱的並不隻母親一個,偏是母親被冠上“狐媚”二字,不僅自己不得善終,亦連累了全沈府。真正淒慘之極。
“若不是他,本太妃豈能知道你和你的皇兄會有那麼多的巧遇?”
我剛要張口,常太妃突然擺擺手,滿麵倦色,“這故事太長,我亦乏了,你先回去吧。”
我喚來侍女,服侍太妃躺下。
常太妃閉目養神,我看向她的臉。細細端詳之下,常太妃的額上眼角亦有了細細的紋路,鬢角,居然有了幾根晶瑩的白絲。
如今的太妃,比起我出宮的時候,真應了那句話,歲月催人老。現在看來,催她老的何止是歲月啊…..
渾渾噩噩出了常太妃的寢宮,隻覺腳下虛浮,不著實地。
我的一行一動,皆在她的眼皮底下,
連我不去柔然和親,在別人眼裏隻是純孝抑或是已純孝為借口而不願去柔然受那大漠風沙之苦而已。
她竟看得如此清晰。這常太妃,縱是千年的老狐也不過如此吧。
她向我提起前塵往事,指點我深宮生存之道,隻不過,是告訴我,我在宮裏,她是我需要仰賴的人,或者說,她會幫我,而我又多了一個“盟友”。
這常太妃,和太後之間,關係恐怕亦不那麼簡單吧。
如果真是這樣,常太妃看上我,亦是很相信她的眼光了。有了皇上的寵愛,還有什麼怕的?還有什麼比看母子爭鬥更讓人感興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