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火將梁文敬的身影映在榻前,他的側臉在燭火的映照下已不複有平日的凜冽。
我看著他,良久喃喃道,“皇兄,卿卿何德何能,得皇兄如此厚愛?”
燭火畢剝間,梁文敬漆黑的雙眸映出小簇的火星,他微啟薄唇,淡淡道,“朕說過的話,自然作數……”
一句話讓我喉頭泛酸,幾乎窒住。
我雙臂擁上他的脖頸,許久道,“皇兄,我真的好怕……昨夜,真以為如夢中,若不是“雲峰”在,我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
梁文敬緊緊擁住我,淡淡的清香讓我有些陶醉,我閉上眼睛伏在他的胸前。
他安慰我道,“你且不必擔心,朕已讓宮中侍衛在此保護你。”
接著有些憤然,“朕的皇宮怎容這些汙七八糟的東西存在?”
我一驚,起身離開他,急急道,“難道昨晚真的是良美人冤魂未散?來找臣妹申冤來了?!”
梁文敬漆黑的眼底看向我,眉間微蹙,淡淡道,“人已死,何來鬼魂一說?”
我忙道,“臣妹明明看到良美人在臣妹榻前哭哭啼啼,聲言自己死不瞑目,要妹為其報仇——”
梁文敬起身,凝眸看我,“你說的不錯,你看到的是良美人——但不是死去的良美人。夜裏光線暗淡,你隻憑身形看成是良美人,亦是常理。你的房間被吹入了迷香,導致煙翠幾個人昏昏睡過去,然後有人潛入了你的房間……所以你才看到“良美人”而已。”
“啊?!”我驚得險些從榻上掉下去,良久才撫住怦怦亂跳的胸口,“皇兄,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霍太醫憑借其多年的醫術和敏感的嗅覺,在給我號脈後又在我的房間裏聞出來不同尋常的味道。
“幽魂香”,這陌生的名詞聽上去詭異不已。這是一種能致人昏迷且醒來對所發生事情毫無記憶的香氣。難怪喜兒和蝶兒對四更之事毫無印象。
我記起自己昏迷前確實聞到絲絲縷縷的幽香,原來真的不是夢魘,亦不是
良美人的鬼魂在作祟。
“幽魂香”是一種早已在中原絕跡的蠱香,最早從異域傳入大梁。傳說隻有異域的巫師在使用法術時才會用到。此物有強烈的催眠作用,厲害之處自然在於使用的分量;若是使用過多,輕則體內中蠱香之毒,精神恍惚,眼前幻覺重重,如置於離奇的世界,終是抑鬱而終;重則使人體內奇寒,七竅流血而亡。此物最奇異的地方在於中蠱香之人無論生死,俱找不出病因。正是其有如此的可怕之處,才有“幽魂香”之名。
霍太醫的話讓自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怪不得梁文敬要派宮中的侍衛日夜守候在棠梨宮。
梁文敬已因邊疆之事去了禦書房,我在光亮如白晝的燭火下暗忖著,此事真是越來越複雜了。
我讓煙翠召來了霍太醫。
霍太醫上前為我把脈後道,“長公主隻是吸入少量的‘幽魂香’,僅僅是昏睡而已,不足以中毒。不過,長公主身體確實寒,微臣不敢妄言是否‘幽魂香’作怪。”
我之前早已聽太醫診斷過自己體寒,便溫言道,“無妨。本宮體寒不是一日兩日了。本宮今日召霍太醫,自是有事請教。本宮第一次聽說此物,想請教霍太醫是如何知曉此物的?”
霍太醫低頭思索片刻,抬目道,“不瞞長公主,微臣自小隨家父學習醫術。入宮前亦曾隨家父周遊各國,對西域及南北疆的一些奇門方術亦有所了解。這‘幽魂香’乃是最早發現於西域小國,後在萬曆年間在中原被發現。微臣曾經在二十多年前遇到此物過。此香初聞如女用脂粉,常人難以辨別。二十多年前,京城曾發生一些離奇之事……”
霍太醫回憶起往事,斷斷續續中,我已聽明白。
二十多年前,遠在江南伴隨先皇的霍太醫接到宮廷密報,稱京城有不少人家的女兒或精神失常,或不明而死,京城仵作乃至名醫皆束手無策。
霍太醫便急急趕回京城。
在一些到官府告狀還未下葬的人家裏看到了那些個女人。
這些女人俱是出身於富貴人家,體貌端莊,姿色上乘。死時神態安詳,身上無傷,卻是七竅流血。官府的仵作毫無辦法。
霍太醫一連查看了七起如此奇怪的事情,不得不皺眉頭。
直到在又一起人家的女兒離奇死亡後不久,霍太醫匆匆趕到。查驗完其身體後,在其閨房裏聞出了淡淡的幽香。霍太醫當即查看了閨房的窗戶,彼時正是春暖花開,閨房外有一棵大大的梧桐樹,梧桐花開,窗台上落下一些梧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