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下明了,便不再繞彎子,望著眉才人微微變白的臉,淡然道,“今兒本宮叫你來,自是有把握,如今這亦無旁人,眉才人還有什麼不能說的?”我望著她漸漸發白的臉色和閃爍的眼神,繼續道,“本宮做事喜歡直來直去,今日喚眉才人來,自是想知道西車族的後裔用‘幽魂香’將本宮迷住,假扮死去的良美人,在本宮的榻前喊冤,是為什麼?”
眉才人聽到此,眼睛遽然睜大,不可思議地看著我,一下坐在凳子上,張大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我隻管端起旁邊的茶盞,慢悠悠喝著茶,一邊覷了她一眼,不忘加一句,“眉才人,如今皇兄還不知曉此事是眉才人所為,本宮亦隻給眉才人一次機會。若是皇兄知曉了宮中如此的蠱香乃是眉才人所帶來……”
眉才人額上已是冷汗涔涔,看向我的雙眼發直,喃喃道,“長公主,是如何知道的?”
我驚訝於眉才人的反應,原本想到霍太醫應該早已將實情告知她,她無非是大方承認或是矢口否認而已。
我不動聲色,看著她頹然低下頭,等她再抬頭時,臉上已是一層灰敗,“臣妾,臣妾,其實……隻是替良美人抱不平而已。”
我冷笑道,“在梅林的時候,眾說紛紜,亦不是沒人替良美人抱不平;隻是別人體現在嘴上,而眉才人,替人抱不平的方法倒真是別具匠心。”
眉才人低下頭,雙手不安地攪著手裏的帕子,半晌才幽幽道,“臣妾,知道長公主受驚了。”
我冷哼一聲,“豈止是受驚了。若不是本宮的‘雲峰’短劍,本宮還以為宮裏鬧鬼了呢。”
眉才人遽然抬頭,睜大雙眸,連連擺手,驚慌道,“臣妾隻是,隻是想讓長公主知曉良美人確實是冤死的。”
“是麼?!”我瞄了她一眼,“眉才人既然知道‘幽魂香’,亦必是知道此蠱香的厲害,眉才人隻是想替良美人申冤,可曾想過若是本宮真的中了蠱香的毒,該如何是好?”
眉才人臉色煞白,急急辯解道,“臣妾絕對無此意!長公主明鑒!臣妾隻是用了一點,如迷香一般,讓長公主好好睡一覺,醒來隻以為是夢境,良美人來喊冤而已——”說到最後,雙腿一軟,竟跪了下去,“臣妾發誓,真的並無害長公主的意思!還請長公主寬恕……”
我盯著眉才人,此時的她,雙手撐著地上,低頭間肩膀聳動。我心一軟,淡淡道,“你且起來——你既然說是良美人是冤死的,亦敢深更半夜潛入本宮的房間,想是知道實情了。可否和本宮說一下?”
眉才人仍是跪在那裏,良久無言語。
我心下納罕,便耐著性子再問了一句。眉才人仍是肩膀聳動,似在抽泣,卻並無答話。
我不想等下去,明知眉才人或許有隱情,還是生硬道,“看來眉才人確實有不能說的秘密,如此,還是請皇兄來決斷吧。”
我廣袖一甩,道,“本宮乏了,眉才人請回吧。”
眉才人這才抬起頭,眼睛裏已蓄滿淚,聲音哽咽,“長公主,可否聽臣妾講個故事?”
我不想聽所謂的故事,可是看到眉才人如此的模樣,雖然還是餘怒未消,總還是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沒想到眉才人竟與良美人竟有如此的交情。
眉才人,還是眉妃的時候,深得梁文敬的讚賞,自懷上龍胎上更是榮寵之至,一麵是因為眉才人的父親在抗擊柔然中為國捐軀,另一方麵確實眉才人有其吸引梁文敬的地方。
眉才人的龍胎讓多少嬪妃眼熱不已,眉才人更是母憑“胎”貴,加上巧言令色,深得太後寵愛。
我想起眉才人在禦花園言我是“狐媚子”的時候的不屑,太後隻是懶懶打斷她,並無責罰之意,想來當時確實是太後眼前的紅人。
我看向跪在眼前的眉才人,今非昔比,太後的紅人也淪落到了最末等的妃嬪。
我靜靜聽她說下去。
“臣妾懷胎八個月的時候,突然覺得腹中孩兒不似之前活潑,便急傳太醫。太醫趕來診脈後不久,臣妾的孩兒便在肚子裏沒了動靜……”眉才人說到這裏,兩眼呆滯,一下坐在地上,忍不住雙手捂臉哭泣起來,好久才抽咽道,“長公主,臣妾無能,沒能保住皇上的孩兒……臣妾不甘心哪,好好的孩子怎麼就這樣了?打胎的時候,臣妾的胎卻死活下不來,臣妾差點命喪黃泉。”她抬起頭,哀哀看向我,“長公主,臣妾之前有皇上的恩寵,不知人心不古是如何一回事。等臣妾在病榻上死去活來的時候,大家雖來看望,可是,臣妾卻覺得那關心裏並不是真的同情臣妾。臣妾與良美人並無私下交好,卻是良美人遣人偷偷送來了祖傳的南珠為藥引,臣妾才撿了一條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