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梁文敬的麵,卻不能有半分敷衍,隻道自己脾虛,匆匆喝了一碗粥了事。

而梁文敬,倒似吃得很香。

酒足飯飽後,我突然想起好久沒有替梁文敬翻牌子了,不知道梁文敬去的哪宮歇息,侍女好像也沒有說過最近梁文敬歇在哪宮的消息。

心下悲涼,自己金寶在手,自然這麵子上的功夫得做好。

不到二更,敬事房的李公公便托著各宮嬪妃的牌子來了。

梁文敬臉色一黑,李公公托著托盤的手頓時哆嗦起來,慌忙將頭埋下,隻將托盤遞與我。

我從中抽了一個牌子讓李公公看了一下便讓他退下了。

梁文敬已站起身,眸子冷淡。

我上前,距離他一步的地方站住,誠懇道,“皇兄,今日臣妹自作主張替皇兄做主。蘭貴人雖因前次之事被禁足,如今懷有身孕,皇兄為了子嗣,還是去看看她吧。”

梁文敬良久冷聲道,“朕的皇妹如此貼心,朕怎能不聽呢?”

我知道他心裏有氣,還是溫言道,“要不,臣妹陪皇兄去看看蘭貴妃?”

梁文敬有些詫異,看看我單薄的身子,還是哼道,“不必了,你身子才好……”

“一起吧。”

我執意要去看蘭貴妃,梁文敬自是無法阻攔,當下便一人乘了一頂軟轎來到容德宮。

想必敬事房的李公公早已將我翻的牌子告訴了蘭貴妃。蘭貴妃早已梳妝整齊,在宮內等候。

烏亮的黑發隻由一根白玉簪子簪住,淡粉色的絲衣,領口一朵盛開的牡丹一直延伸到腋下,舉手投足,清純中亦顯嫵媚。

蘭貴妃見我和梁文敬同時出現在容德宮,半是驚訝半是感動。

行禮過後,我看向蘭貴妃。

蘭貴妃的肚子已經顯形,才不到四個月大的肚子,看起來和懷雙生子的菏貴嬪的肚子大小倒是一樣大。

我笑道,“難不成是太醫診斷錯了,蘭貴妃亦是雙生子不成?”

梁文敬淡淡笑笑,“蘭貴妃近些日子可好?”

蘭貴妃低頭恭敬道,“謝皇上掛念,臣妾一切都好。”

“唔……”梁文敬當下再無多言。

今晚點了蘭貴妃的牌子,我自是不能多呆,隻坐了一會便起身離開。

在軟轎裏,我仔細想著蘭貴妃的一舉一動。見到我,顯露的驚訝並無其它的意味。

我不覺回味起眉才人被拖走前的奇怪的暗示。我的榻尾幾株金貴的“天逸菏”,就是大梁的最名貴的蘭花。眉才人所謂的“位高權重” 難道就是暗示名字裏帶有蘭的蘭貴妃楚如蘭嗎?

難道是楚如蘭早已設下圈套,讓良美人上演一出奪命記,而眉才人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夜半潛入棠梨宮來替代死去的良美人喊冤,而眉才人又懾於楚如蘭所以不敢明說?

可是,當時楚如蘭早已回宮,無法看到良美人的狀況,難道楚如蘭料準了當日所發生之事?連菏貴嬪站在拿簽子的方婕妤身邊都算得一清二楚?

而且,楚如蘭和良美人又有何恩仇?此計雖小,卻用心毒辣,一招製勝。若真是楚如蘭,那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了。

一路想來,隻覺眼前迷霧重重,知曉真相的良美人已去,眉才人亦被關入冷宮……隻覺一陣頭暈眼花。

回到宮中,我頹然躺在榻上,驀然又想起剛才梁文敬所言烏洛的六月之行,我禁不住撫上前額,真乃多事之秋啊。

我從枕底下的荷包裏拿出那塊墨玉,細細端詳著。

心下歎氣,入宮本來隻是想查找當年的真相,替母親複仇,如今卻憑空添了如此多的閑事,不能不讓我感歎心有餘力不足。

良美人說的是這“黑水潭”般的深宮,想來亦不是沒有道理。

梁文敬亦提到不能憑表麵來看人,確實如此。

這深宮裏浸淫多年的女子,哪個不是麵上謙和有禮,笑靨如花?平素姐妹相稱,如一家人般,誰又能猜到笑容的背後是什麼呢?所謂人心不古,亦不過如此了。

不知不覺握著墨玉就睡了過去,居然夢到了母親,容顏未變,一如在她的寢宮的時候,手搖團扇,望著我微微笑著……我生怕眼前是幻覺,小心翼翼上前撲到她懷裏,緊緊抱住她,喚著“母妃”淚流滿麵……

“卿兒——”溫和的聲音。

“母妃——”我癡癡看向眼前的人,眼睛看了好半天才從夢中醒來,我揉揉惺忪的眼睛,驀然道,“皇兄——”,低頭才看到自己雙手緊緊摟住的竟是枕邊的梁文敬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