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到最後一個音符,我平靜收手。

再看後麵,蘭貴妃早已淚流滿麵。

我起身,徐徐道,“本宮的母親在教本宮彈奏這首曲子的時候,曾經告訴本宮,若是遇到自己心中的良人,方可將這曲《鳳求凰》彈與他聽。如今,本宮彈奏此曲,亦隻是覺得隻是對著本宮心中的良人彈奏而已——有些東西,何須一定要放在明處?放在心底,不是更好麼?”

蘭貴妃用錦帕拭去臉上的淚,哽咽道,“長公主用心良苦,臣妾,臣妾感激不盡……”

“本宮希望早日見到蘭貴妃的孩兒平安落地。”

出了容德宮,我心裏有些憋悶,明知楚如蘭內心並未有半分的改變,自己還是下不了決心。

走在禦花園裏,偶爾遇見路過的嬪妃,看著她們向自己恭敬行禮,自己也不得不麵含得體的微笑應付一下的時候,不由心底喟歎,什麼時候自己也變得如此高高在上了。幾番大災大難,自己能平安渡過,現在金寶在手,那些嬪妃,看自己的眼神,早已不是探尋略帶疑惑甚至鄙視了,而是畢恭畢敬,原來,自己才是這後宮最至高無上的女人。

這便是深宮,權力在這裏體現得淋漓盡致,誰擁有了權力,誰就有了呼風喚雨的本事。

皇後被解除禁足,卻不曾在禦花園裏碰到她。想來,她亦是極不情願看見我的。

然而被解除禁足的皇後瞬間又炙手可熱起來。喜兒收回的消息,呂昭儀等幾個嬪妃自皇後被解除禁足,見天地往皇後宮裏去。

我淡淡笑笑,幾個過氣的嬪妃難道還要起什麼風浪不成?

算著蘭貴妃的臨盆日期,我還是決定去冷宮看看眉才人。

天要擦黑的時候,我安頓好兩個孩子,便帶著煙翠來到冷宮。

說是冷宮,其實亦是之前廢棄的宮殿,常年不修,在皇宮一隅,掩映在綠樹下,絲毫看不出來。

由於鮮少有人去冷宮,去往那裏的路曲折蜿蜒,甚至有的地方及膝高的雜草。

煙翠提了紗燈在前麵引路。幾個侍女用手中的棍子撥開前麵的雜草。

一路上心裏五味雜陳,去往冷宮的路自己並不熟悉,可是,遠遠看見冷宮那高高的槐樹,還是眼熟。

幾年前,自己還是在這裏與母親等死,如今,自己又轉了回來。

以前的自己,如敝屐般任人宰割;如今,來到這裏,卻是要主宰別人的命運。

我定定神,令看守冷宮的太監打開宮門。

那太監不敢怠慢,邊開門邊叮囑,“長公主,不是奴才多嘴,這裏麵肮髒不堪,恐汙了長公主的雙眼。”

想起自己和母親在冷宮裏,宮外的人莫不是亦如此想,不禁對這個太監存了鄙視,淡淡道,“有勞公公了,本宮今日倒要看看,這冷宮是如何的肮髒不堪。即使再肮髒不堪,裏麵住著的不還是人麼?”

那太監愕然張大嘴巴,看著我帶領煙翠幾個人進去。

破敗的院子裏雜草橫生,好似無人居住一般。

天色已暗,屋裏並未掌燈,黑洞洞的。

煙翠走進屋裏,高聲道,“長公主在此,屋裏可有人?”

其實,憑眉才人的武藝高強,我來此,恐怕她早已聽到,隻是不願出來而已。

我隻在屋外靜靜等著。

看守冷宮的太監氣壞了,幾步踏進屋裏,對著屋裏一個角落吼了起來,“瞎眼了還是耳聾了,還以為自己是皇上跟前的金枝玉葉啊,啊——呸!趕緊地滾起來,長公主屈尊來看你,難不成還讓長公主在外麵候著你?”

屋裏終於有了聲音,冷冷地,“你罵誰?”

“灑家罵你是瞧得起你——”

話音未落,隻聽“啪”地一聲,一記清脆的耳光過後,伴著殺豬般的嚎叫那太監連滾帶爬地跑了出來。

出得門外,一手捂住臉還一邊張口欲罵。

我瞥了一下煙翠。

煙翠會意,上前又賞了太監一個大嘴巴子,厲聲道,“大膽奴才,長公主在此,竟口出狂言,眼裏還有主子沒有?”

那太監挨了打,聽到煙翠的話,頓時汗出如漿,跪地磕頭後,躬身退出,臨走識趣地將門帶上。

眉才人緩緩走出來,早已無之前的嬌柔,臉色蒼白,淩亂的長發隨意披散,身上的衣服還是被打入冷宮時所穿的那件,許久沒換,早已成了花衣。

她漠然看向我,亦不下跪,隻冷冷道,“長公主千金之軀,駕臨此處,有何貴幹?”

一邊的煙翠正要出口嗬斥,我擺擺手。

“本宮今日來自然是有話要問眉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