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貴妃送來的肚兜在密密的金線裏,裹了薄薄一層藥粉,這藥粉有毒,雖不能一日致人死亡,時間一長,卻是毒慢慢沁入體內,終將體衰而竭。
自昔日的菏昭儀去了,我對蘭貴妃亦上了心。這個蕙質蘭心、溫柔似水的女子原來是個懂藥理的。菏昭儀臨死前終是後悔了,一句“不該不聽長公主的勸告”後,告訴自己就是因為用了蘭貴妃送來的說是祖上珍藏的藥草沐浴身體。
彼時的菏昭儀自知不行了,便將往事簡單一一道出。幾個名字,幾件事情,亦會知道個大概。
讓自己震驚地是,這後宮,原來不隻皇後一人忌憚著別的嬪妃早日誕下龍子,這蘭貴妃,竟是過之而無不及。
初次推斷出這個事實的時候,我正坐在燭火下,雖是酷暑天,脊背卻是陣陣發涼。
我腦海裏一遍遍閃過那個在假山前遇到的如畫中人的溫婉女子,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她怎麼會對菏嬪與其即將落下的胎兒下此狠手,更甚者,菏嬪死了,竟還不放過兩個尚在繈褓中的嬰兒。
霍太醫還在囚禁中,我命人將當日從水中撈出些的藥草殘渣,親自送到霍太醫手裏。
霍太醫眉間緊鎖,仔細辨別了半天,突然間恍然大悟,斷然道,這些藥草原本是利於保胎的,隻是裏麵多了一味與此藥性相斥的藥草,才使得這利於保胎的藥草能了致人滑胎的毒藥。
然而令自己更為吃驚地居然是霍太醫道出了之前的幾位嬪妃亦是在沐浴後滑胎,但卻無人懷疑沐浴的藥草有異。據說蘭貴妃用這些藥草保養容顏,且這些嬪妃都是用了好久才出現的滑胎,怎麼能怪到蘭貴妃的頭上?
我亦是疑惑不已。
霍太醫麵色凝重,道此種藥草沐浴,短時間不會有任何反應,但是長期用下去,導致宮縮滑胎是必然的。
“懂此藥草的,必然是有高超的醫術,且懂藥草的相克道理,用量正合適。”霍太醫仔細端詳著藥裏的殘渣道。
我這才想起菏昭儀當時房裏已沒有了藥草,看來這是最後的一包。
亦是這最後一包,要了菏昭儀的命,所幸的是兩個孩子大難不死。
如今,這蘭貴妃竟追到了棠梨宮,買通了煙翠,隻讓煙翠給啟雨、啟菏穿上她親手做的小肚兜就可。
因我有言在先,剛出生的孩子最好穿從民間收來的“百家衣”,寓意好養活。
蘭貴妃的肚兜便擱在了一邊。
如今看來,這蘭貴妃是急不可耐了。
我冷冷一笑。
煙翠沒有回去找她的主子楚如蘭,木訥地跪在地上一會兒,便起來呆呆往外走去。
我心下煩悶,便去了禦花園,回來後,才知道煙翠投湖了。
隻是煙翠投湖的時候恰巧一隊在宮內巡視的侍衛路過,煙翠便被救了上來。
喜兒氣喘籲籲回來向我稟報的時候,我心裏還是疼了一下。
我讓喜兒將煙翠叫到宮中。
煙翠身上一片狼藉,我便讓喜兒給她拿來衣服披上。
煙翠眼神木訥,死死跪在那裏。
我示意喜兒下去,這才開口,“煙翠,自本宮來到宮中,早已將喜兒你們幾個人看作自己的家人一樣,本宮如何對你們,你自是比誰都清楚。本宮亦是苦難中走來的人,深知你們為下人的難處與苦處。在這深宮,稍有不慎便是難逃一死。你在這深宮近十年,想必比誰都看得明白。蘭貴妃與你有恩,可是,若是以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報答蘭貴妃的恩情,你遠在宮外那可憐的母親後半生誰去管?”
聽到提起她的母親,煙翠身子瑟縮了一下,抬起被濕發覆蓋的臉龐,蒼白的臉上現出求生的渴望,哆嗦了半天,終於開口了,“長公主,是奴婢錯了。奴婢並不知曉那肚兜上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奴婢隻是覺得蘭貴妃亦是要做母親的人了,想來是稀罕小公主與小皇子殿下,才想將肚兜讓其穿上,以圖個喜慶……”
我靜靜看著眼前這落湯般的女子,緩緩道,“煙翠,本宮不讓換這肚兜,有說這肚兜上有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嗎?”
煙翠再次麵無人色,過分驚恐讓她幾乎失去了反應,她張張嘴,還要辯解下去。
我冷冷打斷了她的話,
“你母親的病怕是吃了蘭貴妃給配的藥才好的吧。”
煙翠兩眼發直,頹然倒在地上,好久才訥訥道,“長公主,是如何知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