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不清皇後臉上的喜色,但是那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我卻是聽了明白。
“本宮身體不豫,還勞煩皇後娘娘過來,本宮實在感恩不盡……”我淡淡道。
“長公主真是見外了。當日,臣妾在禁足的時候,長公主不也沒忘記臣妾嗎?還親自來安慰臣妾……臣妾啊,最知道知恩圖報,所以啊,這才急忙趕來給長公主彙報衝喜呢……”
我垂眸,再抬首的時候心裏已經有了計較,微笑道,“能讓皇後娘娘如此激動的,除了哪個嬪妃有孕,還有什麼能讓皇後如此興高采烈呢。”
果然,短暫的停頓後,皇後清清嗓子,透著些許的得意,“還真讓長公主說中了。臣妾今日在禦花園碰上斂貴嬪,聽臣妾說起宮中的酸梅已是臉上變色,看樣子忍不住要幹嘔——斂貴嬪倒是個老實的,月信過去這麼久沒來倒還不往這裏想……倒是臣妾,為她請來了太醫——果是已懷胎近兩個月……長公主,這不是可喜可賀嗎?”
“那真是喜事一樁。”我微微笑道,“如此大的喜訊想必皇後娘娘已稟報皇兄了吧?”
“長公主說的是,今年宮中連有三子,不能不說是大梁的福瑞——臣妾自然是要將這喜訊報與皇上的;不光如此,臣妾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稟報皇上呢。”皇後略顯得意的聲音。
“哦?那皇後為何還在本宮這裏浪費時間?”我不以為然道。
片刻是茶盞放在桌上的聲音,“長公主不妨聽聽?這麼重要的事情,還真是和長公主有關呢。”
皇後來自是無好事,隻是她這樣一說,我倒是反而有些驚訝,麵上不禁笑道,“皇後娘娘一貫對本宮的事情極為上心,雖然不見得是好事。隻是不知道這次又有什麼事情?”
大約我的話不是那麼好聽,“咳。”皇後清清嗓子,聲音裏似乎透著些許的神秘,“長公主不覺得奇怪麼?斂貴嬪為何都快兩個月的身孕了還不敢說呢?”
我微一怔,“或許是不知道吧。”
“嗬嗬。”皇後好笑般咯咯笑起來,“臣妾就知道長公主會這樣說,其實不然。這宮裏哪個嬪妃不盼星星盼月亮般盼自己懷上龍子?這斂貴嬪其實早知已懷上龍子了,隻是一直未敢聲張而已。”說到這裏她有意停了下來,接著是茶蓋撥弄茶盞的聲音,想必是又在喝茶。
“不敢聲張?”我心下一沉,“這是為何?”
“長公主想啊……這之前兩位皇子的母親雖在懷有龍胎時皆是備受長公主照拂,可是,這些可憐的孩兒皆是剛出生便失了慈愛,不得不都放到長公主這裏照料……雖說長公主撫養孩子辛苦,但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啊…… ”皇後適時打住,沒有再說下去。
我半盲的眼睛隱約隻見正紅的宮裝斜倚在榻前的小桌上,不用細看亦能覺出皇後說此話時的算計及迫不及待得意的心情。
我廣袖裏的手緊緊攥住袖沿,手心裏不禁膩出一層薄汗,蠶絲緞的袖口愈發滑膩。
皇後郭瑩秋並不是不精於算計,其心思縝密並不在蘭貴妃之下,隻是,郭瑩秋貴為後宮之主,並不懂得收斂,因此頻頻失算,作為中宮盡失顏麵。一是因為其本身並不為梁文敬所喜,這梁文敬其實在別院的時候早已說過,“同床異夢”;二亦是遲遲無梁文敬子嗣,其三,恐怕亦是最重要的就是因為自己得寵於梁文敬,梁文敬看法亦有時不免偏向於自己。
皇後並不是傻子,兩度被禁足,金寶轉手後自是不敢輕舉妄動,若不是這次有什麼十足的把握,自是不敢公然到棠梨宮。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以靜製動,以不變應萬變。
眼前一晃,手上一動,喜兒已背對皇後將茶盞遞到我的手中,聲音低不可聞,“長公主,皇上快來了。”
又脆快道,“長公主,這茶你試試還燙嗎?”
我聽明白後,心下驀地一鬆,兩手捧著茶盞,這才感到一絲絲的溫暖。
“皇後娘娘說話玄機重重,難道嬪妃為皇家開枝散葉,宮中子嗣昌盛還不是什麼好兆頭嗎?”我淡淡問。
“長公主可千萬別故意曲解臣妾的意思。長公主說的自然是好兆頭——隻是,這樣的好兆頭,臣妾倒不免鬥膽問問長公主,小皇子的母親菏昭儀,還有蘭貴妃,怎麼那麼巧地孩子一出生就薨了呢?長公主自始至終不都守在跟前嗎?自是應該知道個中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