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平素對長公主敬畏有加的各宮嬪妃們歡喜如同過年。
斂貴嬪便是這樣的時候懷上龍胎,據說滿月之時,銀輝灑滿地,禦花園裏的丹桂樹下,斂貴嬪一襲白衣,長發隨意攏在肩後,正望著天空的玉盤出神。
恰被路過的皇上看見,皇上在背後靜靜看了半晌,這才走過去。
那日,斂貴嬪便宿在了皇上身邊……如今已有三個多月的身孕。
這段被後宮嬪妃愈傳愈神,講的人眉飛色舞,聽的人一片豔羨之色。
唯有一旁逗弄小皇子的方婕妤淡淡道,“古有東施效顰,讓人貽笑大方。如今刻意效仿長公主,倒還以為是自己魅力見長了。”
其他在此的嬪妃聞聽此言,不免沉默了。
方婕妤生性淡泊,今日說出這話,明裏說的是斂貴嬪,暗裏亦將長公主說上了,著實讓人突兀。
我半靠在榻上,微閉著雙眼聽著。
片刻沉默後,倒是有伶俐的嬪妃笑起來,“婕妤娘娘慣會講笑話,這斂貴嬪平日看著不言語,原來自是有一套。如今母憑子貴,如今我們說話倒是也得小心了。”
席婕妤在一邊撫著團扇的穗子,亦是淡淡,“以前斂貴嬪礙於位分,與皇後娘娘想攀交亦是不得誌,倒是與呂昭儀相談得好。如今皇後娘娘恨不能一日去斂貴嬪那兩次。看來真是一朝懷有龍胎,前後便是雲泥之別。連皇後娘娘如此高傲的人,居然亦肯放下手段去看望,看來斂貴嬪倒是福分不小。”
“婕妤娘娘倒是說得是,這斂貴嬪,平素看著麵相老實,原來竟是個心思頗深的,那身量,倒是和長公主有三分像,原來是這樣……”
眾嬪妃議論紛紛。
我兀自靠在那裏,不發一言。
馮昭儀放下懷裏已經睡著的啟荷,這才伸手撫平身上錦袍上的褶皺,微皺眉頭,“這說了半天,長公主亦該歇息了。”
宮內除了皇後,便是貴妃。如今兩個貴妃一個被貶至冷宮,廢為庶人,一個產後病歿。
論起位分,自然是昭儀。呂昭儀與長公主老死不相往來,這馮昭儀在昭儀裏麵亦是說話有分量的。
眾嬪妃這才紛紛起身,一邊讓長公主保重身體,一邊離開了棠梨宮。
待所有人走後,馮昭儀這才坐下,“長公主這眼疾……怕是都不知道吧。”
我懶懶起身,“若是都知道了,這戲還怎麼演?”
“如今後宮妃位空缺,馮昭儀堪此重任。下個月,妃位晉封之時,本宮會向皇兄提一下。”
梁文敬不來,我自是不會去找梁文敬,如果真如隨公公所言,那梁文敬一定是給了皇後什麼承諾或者聽信了皇後的進言。
我每日吃飽喝足,偶爾撫撫琴,去逗一下三個孩子,日子過得亦是逍遙自在。
斂貴嬪懷上龍胎已有三個多月,我亦隻是象征性地讓喜兒按內務府的規矩送去了一些賞賜,其他便沒有過問。
有皇後事無巨細地照料著,我何須多那份閑心?
皇後那邊亦沒聽見任何動靜。
倒是太後,聽說病情越發重了,原先是說或許吃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如今倒是天天躺在榻上,連下來走走的心情亦沒有了。
皇後每日都去太後那裏盡心伺候著,一眾嬪妃亦是輪番問候。
隻不過,沒人去質疑為何長公主不去伺候,長公主眼疾未好,自己尚且照顧不了自己,不去太後那裏,亦是在情理之中。
這日晚膳後,竟等來了多日不見的梁文敬。
彼時我正在燭火下寫著給杜蘭的回信,抬眸間見梁文敬走進來。
梁文敬看上去神采奕奕,玄衣皂靴,看上去與儒雅之人倒無分別,隻那碧璽金冠昭示著他大梁天子的身份。
見我正在執筆寫信,他坐在了旁邊,唇角微翹,溫言道,“怎麼,想秋秋了又?”
我低頭繼續寫著,邊應道,“是啊,杜蘭來信說秋秋有點鬧肚子,臣妹剛從太醫那求了個方子,想必是管用的。這就寫了給杜蘭送過去。”
“嗬嗬。”梁文敬伸頭看了一眼,讚賞道,“長公主的小楷寫得甚是工整,倒像宮內女官了。”
我抬頭看一眼梁文敬,邊折紙放進信封邊笑道,“皇兄倒是會取笑臣妹。自古女子無才便是德,皇兄又不是不知道,臣妹隻是識得兩個字而已,怎能與德才兼備的女官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