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哲美眸空洞,許久才幽幽道,“晚了……從長公主來的那天,我就與長公主不能分開了……皇令有言道:長公主命在,我便活著;長公主若是有恙,我也便沒有活著回去的可能了……”
如果說之前赫哲還有重回大梁與心中的良人雙宿雙棲的幻想,如今隨著兩國的結盟,她僅有的一絲幻想亦是灰飛煙滅。
我卻永遠忘不了赫哲在被我軟禁起來的時候,那雙美麗的大眼睛裏充滿的絕望和蒼涼。
“在你眼裏,我是不是隻有死路一條?”赫哲被帶走的時候,衝我冷冷一笑。
“你原先義無反顧的來到此的時候,你就該想到除此再也沒有別的選擇。”我淡淡道。
赫哲麵色蒼白如雪,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道,“是的,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我不想活了,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
“若是你想死,你早就沒命了……”我淡然掃了一眼眼前這個如畫般的女子,慨歎造化弄人的同時,淡淡道,“可見你還是惜命。”
赫哲頹然低頭,再無言語。
如今將赫哲軟禁了許久,我決定還是去偏殿看看這個令人心生感懷的女子。
一路上走來,心裏俱是五味雜陳,這是怎樣的一個女子,明明不該愛的卻愛了;明明當初不該做的亦做了;明明如今不該說的如今亦說了……這樣的情境之下,焉能有活路?
即使她不願意死,拚著賭一下大梁皇帝在她身上的感情,想讓梁文敬放她回去,亦是絕無可能,如此一來,她輸得太徹底。
當初名義上是為國,實則是為了自己的感情,帶著對心上人的眷戀而遠走漠北,到一個自己根本不愛的男人身邊,巧施“美人計”,耗費數年的如花年華,為的就是為自己的心上人分憂,換得將來的甜蜜相處。誰知空等白了頭,等來的卻是永不回頭。這換做任何人,想必都是無法接受的。
即使是我聽了,震驚萬分的同時,亦不免心生悲涼。
來到位於王府西南角,穿過密林遮掩處的一條偏僻小道,來到荒草叢生久未有人居住的偏殿。
芬姚幾個人在前麵引路,一邊小心地用棍子挑開久無人走,道上遍布叢生的雜草,生怕有蛇隱匿其中。
此處的偏殿早已破敗不堪,原是為懲罰先前王府裏有犯事的奴才,如今倒成了赫哲的棲身之所。
偏殿大門緊閉,一把已鏽蝕的大銅鎖正中懸掛。
掌管鑰匙的係王府的管家派來的小廝,搶先一步上前開開銅鎖,一推大門,積聚已久的灰塵隨之颯颯而下,嗆地那小廝一陣咳嗽,趕緊用袖子呼啦開塵土。
待塵土落盡,那小廝躬身退出,隨即悄悄掩上大門。
趁我四下打量的功夫,芬姚、鐵藍幾個人已先進去。
片刻,兩人出來,芬姚眉頭微皺,小聲道,“稟王妃,赫哲夫人說等候王妃好久了。”
這處偏殿雖是年久失修,卻依稀能看出先前的雕梁畫棟,氣魄雄渾。
我收回目光,問身邊的鐵藍,“這處偏殿先前做何用的?為何荒廢至此?”
鐵藍搖搖頭,“奴婢原先不在王府侍候,此處不曾到過。”
“王妃真真是好眼力,倒不如進來讓赫哲來告訴你。”屋子裏傳出赫哲暗啞的聲音。
我進得屋裏。
偏殿裏除了靠東牆邊上的一張木床,和零散翻倒的幾把精雕細刻的紫檀木椅,幾乎一無所有。
倒是房梁上懸掛下來的各色綾羅垂紗,能看出這裏似乎有人住過。
那些垂紗已是被扯得七零八落,落上的厚厚的一層塵土幾乎要掩蓋了原先的本色,依稀可以辨別出水紅色,透著年歲已久的陳舊。屋裏亦是一股陳年的黴味。
眸子掃過赫哲,她坐在木板床上,身上穿著一身淡粉色繡花的長衣,腰間的束帶倒是很好地勾勒了赫哲的體形。
見我四處打量一番,赫哲笑道,“王妃果是與眾不同,既是來此看望赫哲,進來卻不先問,倒先看起了這破敗的屋子。”
我這才凝眸看向赫哲,在此囚禁了一個月,赫哲每日便是在屋子裏渡過,臉上帶著不見太陽的淡淡的蒼白。
我淡淡道,“赫哲夫人方才道等候本宮好久了,不知所為何事?”
赫哲一怔,隨即起身,向前幾步,離我不足丈許的距離,這才嫣然一笑,“王妃將赫哲放在此處一個月,不聞不問,如今怎會想起來此呢?難道是心有靈犀,想到一起了?”
我眼神掃過赫哲,那邊的侍女早已將邊上翻倒的木椅小心扶起來,擦吧幹淨,搬到我的後麵,小心道,“這裏沒有別的可以坐的地方,還望王妃委屈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