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退侍女後,我不禁唏噓道,“王爺,軍需處此種作為,確實可恨。隻可憐了那些即將與家人團聚的將士……”
“這些將士在前方出生入死,沒有死在敵人的刀劍之下,倒在自己國人的貪心裏白白送掉性命……真乃我柔然汗國之奇恥大辱啊……”烏洛憂憤之色溢於言表。
軍需處向來歸國相斛律齊管轄,而斛律齊一向治軍有方,賞罰分明,從未在大軍的軍需這樣的大事上出過差池。
而這次,不僅在軍需禦寒衣物上作假,以次絮充好棉,使得棉衣無絲毫抗風雪之力,且收到八百裏急報後,軍需處竟隔三天才發出禦寒衣物,使得這次回歸的將士在蒼嶺之上的寒凍裏死了近兩千人。
車吉安的密折聲聲泣血,字字含悲,令人不忍讀下去,仿佛可以看到漫天風雪裏,衣物單薄的兵士們瑟瑟發抖,終倒了下去,再也不能醒來……
我與烏洛相對坐在燭火前,外麵夜風呼嘯,將內室的淡粉色窗紗吹得沙沙作響,連錦屏外的雲錦帷幕亦被吹起。描金銅鑄蠟台上孩兒臂粗的燭火忽左忽右,搖曳不定,烏洛眉間微皺,手指輕輕叩著紫檀木製桌麵,若有所思。
烏洛對國相斛律齊一向敬重有加,唯有這次大發光火,早已遣人將車吉安的密折送至國相府。
他遲遲不睡,怕是在等回音。
他不睡,我亦沒有睡意,讓芬姚幾個人將燭火挑亮,室內多加了些炭火,陪烏洛靜靜坐著。
果不其然,還未出半個時辰,就有侍衛在門外稟報,國相斛律齊急見。
烏洛霍然起身,沉聲道,“去書房!”
隨後轉頭向我,定定瞧我,聲音瞬間溫和了許多,“王妃若是不困,亦隨本王去書房吧。”
我平日體弱,烏洛最怕這些朝中事煩擾我,在我麵前從來不提一字。這次倒是沒有顧忌這些,心裏有些訝然,還是微笑起身,隨烏洛一同去了書房。
書房裏,國相斛律齊及斛律齊之子斛律單同早已在等候。
斛律單同麵向外麵,憂心忡忡,聽到內侍高聲報“王爺駕到”,斛律單同早已單膝跪地,雙拳一抱,口稱“末將見過王爺。”
烏洛大踏步進得書房,我隨後亦踏進門檻。
方才書房門大開,冷風吹得書房內燭火亂搖,我並未看清斛律單同身側坐在椅上的國相的麵目,隻覺得此人穩坐如泰山,烏洛進來時亦是一動未動。
我從未見過國相斛律齊,即使在新年除夕夜裏的宮中合歡宴上,本是君臣把酒言歡好時候,國相斛律齊亦告病。若說國師雍加斯告病則是別有用心,國相斛律齊卻不是裝的。國相斛律齊這幾年每到冬日,則是病情加重,輕則隔幾日上一次朝,重則數天甚至半月都隻能在家歇息。
而每次有要事,烏洛便會見斛律單同,由其代為傳達給斛律齊。
隻是這次,烏洛不顧斛律齊病重,想來是極為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