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車吉安大軍被風雪困在蒼嶺之上,行動緩慢。

烏洛一早進宮莫不是因為此事。禦寒軍需在烏洛昨日收到密折後便又八百裏加急發往蒼嶺。想來不出意外,兩三日便可以收到。而離蒼嶺較近的柔然各大部落今晨收到急報,就近為蒼嶺急送禦寒軍需。

午時宮裏傳來的消息:

可汗大檀聽說此事,雷霆震怒,當場摔了車吉安的奏折,下令嚴查此事;

因告病已久不上朝的國相斛律齊上朝領罪;

軍需處所有人俱下大獄;

……

一時朝中人心惶惶,議論紛紛;雖有人為車吉安辯解,但車吉安冒險行軍的罪名,卻是牢牢坐實了。

……

昨夜一夜大風,一早雖是清冷,卻是日光明媚,少有的晴朗天氣多少驅散了一些多日來胸中淤積的沉悶。

冬日的窗外寂靜無聲,少了夏日各種鳥兒的歡叫及姹紫嫣紅的花兒帶來的芬芳。閑來無事芬姚幾個人便會撒些陳穀在寢宮前麵的空地上,不多時就會有冬日飛過的幾隻麻雀前來覓食,時間久了,便會有成群的麻雀飛來,嘰嘰喳喳的叫聲和小心翼翼覓食的靈巧模樣倒為平日冷清的寢宮添了不少的樂趣。

宮內西南一隅去年移栽過來的素心臘梅已盛開,純黃色的花瓣晶瑩剔透,陽光灑在花瓣上,似籠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光暈裏,明亮似絲綢,暗香四溢。

我披了暗金狐毛滾邊貂皮大氅,走在青石鋪就的甬道上,一邊觀賞著不懼霜寒依然傲風而立的臘梅花,一邊聽著霍太醫說著曾經宮裏的事。

霍太醫一身柔然族老者裝扮,失去記憶的長孫鷺眉則皺著眉頭,一臉漠然地跟在霍太醫的後麵,雖是霍太醫的孫女,看上去卻對自己的祖父、眼前與我緩步而行的霍太醫並無多少親情。

心下不由慨歎,昔日讓她飲下喪失記憶的藥湯,是不是有些殘忍。

眼睛瞄向長孫鷺眉的時候,亦不掩心裏所想,對霍太醫歎息道,“本宮雖是離開了大梁皇宮,但總是時不時念起昔日之事。皇兄後宮粉黛三千,卻隻有兩種心理,一是爭寵,二是爭子嗣。入宮之時哪個不是以慕天顏、伴君側為榮,卻不知有時倒不如民間百姓舉案齊眉、相偕到老……”

我看著一臉漠然的長孫鷺眉,淡淡歎息道,“可惜了長孫鷺眉……”

霍太醫本在認真聽著,聽我提起長孫鷺眉,不由眉心一緊,忙停身道,“王妃言重了,眉兒性情直爽,性子不饒人,這深宮當真不適宜她。昔日長孫佑念草民在宮裏無親人,便將眉兒送入宮中,這樣草民亦會常看到她……眉兒自小在長孫佑大人膝下長大,嬌寵慣養,草民知曉眉兒的性子,爭強好勝,不懂人情世故……草民一直擔心哪天惹龍顏不悅,便會拖累長孫大人一家……”

說到最後,他歎道,“說來還得感謝王妃,手下留情,保全了眉兒……”

我折下一支盛開的素心臘梅,交到旁邊的芬姚手裏,一麵道,“長孫鷺眉已該有雙十年華了,總不能一輩子跟著霍太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