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1 / 3)

在床上被迫休養了幾日,那天天湯湯水水的灌。我覺得自己真成豬了,沒人管,沒人看,沒人煩,沒人鬧.....

趁著幾日天氣好,我讓竹研跟著,陪我走走,省得迷路。

本是花團錦簇,百花齊豔的的禦花園,如今隻剩下那傲然的秋菊。沒有春日的和煦,夏日的耀眼,秋日,一切,顯得單調蒼涼。那踩過的落葉,靜靜的躺在那,訴說著一個又一個悠遠的故事。

望著滿園秋色,我不自覺的念出了林黛玉的《秋窗風雨夕》。當日她在賈府,雖賈母疼愛有加,但終歸寄人籬下。今日我在宮,姑姑疼我,卻總隔著什麼。

要活一方天地,要學會察言觀色。要得一份安寧,要先收住自己脾氣....我不是她,所以,我的結局,由我自己寫定。

“格格剛剛念的是什麼?可否在念一遍。”我順聲回頭,“三阿哥吉祥。”卻奇怪他怎麼沒有隨聖駕一同跟去。

“格格可否再念一變剛剛所念的。”溫儒的聲音,雖覺的有些唐突,但也順從的把剛剛的再念了一遍,“秋花慘淡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淚燭搖搖爇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連宵脈脈複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有人欺負你?”他微擢眉,臉上有著微微動容。“是我從別人那聽來,念著好玩的,三阿哥莫當真。”我揚了揚嘴角,盡量扯著微笑。

“傷好些了麼?十四弟出京前,可是百般不放心。”他話出,我連笑都懶得笑了,不用每個人都提醒我他如何如何對我的。

“謝三阿哥關心,十四阿哥錯愛。汐雪已無大礙。”我不冷不熱的回道。

“既然已無大礙,我也可叫十四弟放心了。”他望著我,嘴角有一道柔軟的弧度,卻讓我頭皮一陣發麻。

“若有什麼事,你可以來找我,十四弟出京前,讓我好生照顧你。”他低頭看了看菊花,又看了看我。

“多謝三阿哥。”我整了整心緒,看了眼蒼禿的大樹,突然發現自己那麼討厭秋天,討厭這樣的無力感與沉默。

又過了幾日,突然收到家中的書信。那一刻,我連恨天的力氣都被抽空。緊握的拳頭,任由指甲戳刺掌心,那疼,拉不會散亂的思緒。我是怎樣回家的,不記得了。當我看到那白布掛滿時,我隻覺得眼前一片黑,所有過往閃入腦海。那個溫柔微笑的母親,那個恬淡似水的母親,那個複雜無奈的母親...可一切,現今隻剩下記憶。

我倔強的指責阿瑪,隻因他說過額娘會好。可這好,卻告訴我,她的離世。三哥的臉,帶著無限的疲憊與悲傷,隻言片語,隻告訴我額娘走時安靜祥和。交到我手中的,是一封病時寫下的信。寥寥隻字,‘愛是夢,恨是夢。分離如夢,相思成夢。刻骨一夢,痛苦非夢,空寄殘夢。醒覺方知,一切皆夢。’眼淚很苦,那一刻,我驀然發現,哭--是一種奢侈。

“其實,額娘有句話,讓我告訴你。”在我把自己關在房中一天後,哥哥站在我麵前,心疼的看著倦坐在角落邊的我。我隻是安靜的等待,等待未知的話語。

他蹲下身子與我平視,熟悉的目光,掙紮的眼神,“額娘要你快樂...”

我陌生的看著他,空洞的眼神,倒影著自己慘白的臉。伸開雙臂抱住哥哥,他的身體與我一樣,有些冰冷。是額娘的話麼?那為何她要那麼早的離開我。“哥哥,等待是不是會讓人絕望?絕望的要用死亡解脫。”

他隻是更加擁緊我,我靠在他的肩上,側臉帖著他的臉,所以,我看不到,看不到他眼中的一切....

阿瑪對我的任性與倔強,隻用包容。就像對額娘一樣,隻是他包容母親的愛情,而包容我的莫名指責。我知道我不該怪他,從拿到額娘的信那一刻,我便明白,阿瑪--才是真正被傷害的。

可有很多話,說過,就不能收回。我有些蹉跎的站在阿瑪麵前,張張嘴,可都覺得不適合當開場白。“你三哥要把你額娘火化,我怎麼說他都不聽,你去勸勸吧。”阿瑪眼神疲憊,雙手揉著太陽穴。

火化,我不知道三哥怎麼會有這樣的念頭。“我想,三哥這樣做又他的理由的。”我咬了咬下唇,覺得三哥有他的道理存在。

“那是你額娘,你們怎麼能這樣...”阿瑪激動的拍起桌子。“女兒隻是來向阿瑪賠禮那日的無理,女兒一時昏頭,才會對阿瑪如此不敬的。”我說完來意,又道,“女兒相信,哥哥有哥哥的原因,阿瑪有阿瑪的私心。隻是額娘留在您身邊那麼多年,您還不明白她要的是什麼麼?”我說的理直氣壯,眼神卻不敢看阿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