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下頭去,心想反正這個時候裝著害羞肯定是沒錯的。
“來京城幾天了?”皇上問道。
我暗中清了清嗓子道:“回皇上話,來了都一個多月了。”
“還習慣嗎?”皇上的口氣很溫和。
“嗯,因為榮妃娘娘一直特別關照,所以過得挺好。就是這紫禁城太大了,我倒現在還沒認清楚路呢!”我恭敬地答到。
“哈哈哈……”皇上一陣開懷,餘光瞥見榮妃娘娘驕傲的笑臉和宜妃略微發青的麵色。
唉,心中苦笑了一聲,在這宮裏,就是想置身事外也沒那麼容易。
一道熾熱的目光過來,太子頗有興味地打量著我。我微微一怔,客氣地向他點點頭。太子眼睛一亮,斯文的臉上突然現出一種讓我極不舒服的渴望的表情。我盡量控製自己不要皺眉,略略別過頭去,十四阿哥癡癡地看著我,見我目光過來笑得非常燦爛,不禁讓我也笑眯了眼,感覺分外親切。
“來,老十三,今兒個你是壽星,敬敬各位長輩!”皇上笑著看向十三阿哥。
十三阿哥向前一步,給各位妃嬪說了幾句吉祥話,大家皆是笑飲杯中酒。我在一邊看著這份熱鬧,卻有一種強烈的置身其外的感覺,既融不進去也不想融進去。微微一顫,十三阿哥看似隨意但是卻相當有穿透力的目光投向我,我不由自主亂了心神,似乎都聽得到胸膛裏的那顆心要衝出嗓子眼了。
隻在一刹那,他的眼神已轉向,我略微鬆了口氣,心裏卻在氣自己怎麼連和他對視的勇氣都沒有了,難道其其格的毛病傳染給我了?一想起其其格,眼神一黯,默默地看向窗外。皇上和妃嬪們又說了一會兒話,一行人就浩浩蕩蕩地走出廂房。
我靜靜地坐下,心裏有些淒然。我現在在這裏好酒好菜的,不知道其其格現在心情如何,有沒有好一些。左手突然一緊,發現榮妃娘娘挨過來緊緊握了握我的手,眼中有一種鼓勵的神色,我回她一個小鬼臉,逗得她又是一陣嬌笑。
“格格,您千萬別吹著風!剛喝了酒,兜頭吹著湖風可不得了。”錦兒擔憂地說。我靜靜立在湖邊一個寂靜的角落,皺著眉頭揉著太陽穴。剛才經不住惠妃娘娘和榮妃娘娘的勸酒,喝了幾杯酒,現在酒勁泛上來,隻能找了借口先行告退。
“我沒事!今天這滿園桂花香,想多聞一會兒。我在草原還沒見過桂花呢!”我朝錦兒甜甜一笑,心裏卻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堵。
“那您先在這兒站一會兒,我馬上給您拿件披風過來。千萬別亂跑,這兒您不熟。我馬上回來!”錦兒向我行了個禮就急急地走了。
我慢慢回轉頭,麵向湖水。這京城的湖水看著都分外秀氣,似乎永遠不會泛起波瀾。我輕輕歎口氣,抬頭仰望星空,心裏莫名地湧起一種沉重的悲哀感。才來京城一個多月,我就覺得自己變了很多,漸漸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如果繼續在這紫禁城磨礪下去,我還是那個能笑得很“囂張”、能用眼光鎮住吉雅的蒙古女兒嗎?
身後傳來一種強烈的存在感,我緩緩轉過身子,倒吸一口氣:十三阿哥正斜斜倚著湖邊的一棵柳樹上,因為喝酒而顯得分外明亮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我。
我靜靜地看著,心裏翻騰得厲害。
他微微一笑,走到跟前認真地打量我,“怎麼一個人在這湖邊吹風啊,小心被侍衛又當成小賊抓了去!”言罷,他臉上浮起一種促黠的笑容。
這個家夥怎麼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一陣氣惱,惡狠狠地瞪向他。
“跟你說過了,別總是拋媚眼啊,我可不是柳下惠!”他仍然笑得很壞,但是臉上的曲線卻漸漸柔和,眼中泛起些許深沉。
每次看到他變得深沉的目光我就感覺呼吸急促,似乎在他的注視下會整個人潑出去。定一定心神,我盈盈行了個禮道:“聽說今日是十三阿哥的生辰,沁玥給十三阿哥賀壽,願十三阿哥壽比南山!”吉祥話說得是溜,但是心裏卻是忍不住想把他一腳給踹到這湖水裏!
他一怔,閑閑地向我點了個頭,伸手到懷裏掏出一方紫色的娟帕,娟帕的下方繡著一串小葡萄。
“你怎麼會有我的手帕?”我倒吸一口氣,驚疑地看向他。突然想起那天在白樺林我為母鹿療傷的事,有些不解的看向他。
看見我變了臉,他顯得很高興,“這樣才像你啊,我的烏雲珊丹!剛才在暖閣裏瞧見你我還一愣呢,沒想到那個小潑皮一轉眼就變成一個大家閨秀了!”
“潑皮?!”我一聲大喝,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假笑。看來我這練習還不夠勤勉,經不住這混小子輕輕一激。
“嗬嗬……”十三阿哥輕笑出聲,顯得很有興致的樣子看著我的暴跳如雷。
我喘著粗氣,腦子裏盤旋了千百種折磨他的方式,一眼卻瞥見他拿起那塊手絹聞了聞。我的胃一陣抽搐,簡直快吐了。“把我的手絹還給我!小心上麵的潑皮味兒熏著您這金枝玉葉!”我斜睨著他,臉色想必已經鐵青。
“味兒是重了點!”他皺了皺眉,繼續促黠地看著我。
我全身的血直往上衝,結結巴巴地想說點什麼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行,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嘛!我猛地一回頭,快步往回走。
一陣大力傳來,我一聲驚呼落到十三阿哥的懷裏。我大驚,用雙手抵住他,臉色陰晴不定地看向他,這個家夥到底想怎麼樣!
“你知道嗎,你的眼睛會說話!”我正是渾身戒備,冷不丁聽到這句話倒是著實一愣,不明就裏地看著他,完全懵了。“在圍場第一次看見你我就覺得你很特別,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光芒,你的笑容能讓人無法掉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