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無禮！”策淩嗬斥道，那些兵士停止了拉拽小秀。
“小秀，如果我兩天之後還沒有回來，回去告訴叔公和你娘，就說姑姑已經到了自己應該去的地方，請他們不用再掛念！這裏是京城，你不許胡鬧！”我冷靜地看向小秀。事到如今，到底等待我的是什麼我已經沒有辦法預知，但是我必須保護小秀。
我傲然隨士兵走了出去，“格格，你放心，我會護送小格格回去！”策淩在耳邊低語，我心頭一鬆，無言地向策淩行了個禮。
紫禁城還是那麼巍峨，宮殿是冷酷的，它默默地看著裏麵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我渾身冰冷地坐在養心殿，五月天，冰冷的宮殿卻讓我不寒而栗。我還是回到這個讓我體嚐到愛情喜悅，也讓我支離破碎的地方。我冰冷的手摸向自己的臉頰，臉頰滾燙，微微暖和了雙手。
一陣輕輕的腳步傳來，我一個機靈，戒備地站了起來。四阿哥定定地看著我，漆黑的雙眸泛起波瀾。我咬緊牙關，身體不受控製地輕輕發顫。
“沁玥？”四阿哥輕輕地喚我，語氣中有種害怕否認的不穩。
我愣愣看著四阿哥，這個名字已經近19年沒有人叫了。眼圈紅了，我吸了吸鼻子，靜靜跪下，“民女桂兒?馬佳氏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冰冷的地磚冷卻了我的額頭。物似人非，沁玥已經死了。
良久沒有聲音。“抬起頭來！”四阿哥，不，皇上鎮定地下命令。
我暗中掐了自己一把，慢慢抬頭，盡量平靜地看著皇上。他也老了，好像已是當年皇阿瑪的年紀。宮裏的日子已經在他臉上刻畫下深深的痕跡，他的頭發和胤祥一樣，已經花白。一時無語，我們兩人默默地對視著。皇上眼神一黯，“沁玥，這裏沒有外人，朕派重兵守在殿門口，你我現在說的任何話都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我茫然無措，覺得自己的生命再一次陷入未知。
皇上輕輕朝我走過來，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跌入他的懷抱。“沁玥，朕就知道你不會死！”皇上的身子開始顫抖，我一時間忘了掙脫。“沁玥，快二十年了，朕每年都讓人在公主湖邊尋找，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朕不信你會這麼輕易離開人世！”皇上的聲音中有種壓抑的痛苦。
我慢慢掙脫了皇上的懷抱，他的臉色洋溢著失而複得的雀躍。“四哥！”我淡淡道，頓時，皇上的臉色暗了下來，放開我，默默地走到正大光明匾下，手扶龍椅，背對著我。
“沁玥，今天允祥在朕這裏喝了半天悶酒，他說自己好像在柏林寺看見了你，但是隻是一瞬，等他回頭再看時，你就不見了。他說自己肯定是老眼昏花，產生了幻覺，因為沒有人能夠二十年都不老。朕聽後留了心，讓策淩全城搜查，果然找到了你。若不是剛才驗身的嬤嬤告訴朕，你的胸口真的有箭傷，朕也不敢相信一個人會過了二十年都沒有變。我們都老了，而你看上去仍是16歲時的模樣。”皇上淡淡轉身，目光平靜了許多，但是手仍在微微發抖。“沁玥，你這些年是怎麼過的？”
我也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擇要告訴皇上我這18年來如同行屍走肉的生活，為了保護赤溫叔叔他們，我並沒有告訴皇上是誰照顧了我18年。皇上眼中流露深深的憐惜，眼光愛撫著我的臉。
“沁玥，你受苦了！”皇上坐在龍椅上，似乎有些疲憊。
“比起四哥你們受的煎熬，沁玥那樣無知無覺的生活可能算是一種幸福吧！”我淡然道，心慢慢平靜。不管皇上等下如何發落我，我都無怨無悔。
“你今天為什麼不和允祥相認？”皇上仔細看著我的臉色。心被人無情地揮刀砍下，我聽到靈魂深處的掙紮。
“四哥，今日看到怡親王和福晉幸福的樣子，沁玥就知道，很多事情已經無法避免的發生了。我們回不到從前。年少無知時的怦然心動如何能比上這二十年來的生死與共、相濡以沫！時至今日，沁玥何苦在怡親王和怡親王福晉平靜祥和的生活中投下巨石，這樣做，能夠成全誰呢？”我緊緊攥住自己的衣襟，心已經濕透，但是我沒有一滴眼淚。
皇上靜靜地看著我，沒有任何表情。我勇敢地回視皇上，慘然一笑。皇上眼波一閃，感慨道：“允祥何其有幸，有你和萋卉兩人的全心全意。但是，沁玥，你真的舍得嗎？”
我閉上眼睛，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在一刹那，我好想大聲地求皇上成全我和允祥。隻是一刻，我恢複了平靜，睜開眼，“皇上，人生就是如此，有舍方有得。今日，我舍去了與允祥今世相守的機會，卻換得允祥和萋卉的一世幸福及我內心的平靜，沁玥認為，有時候隻有放手才能達到真正的圓滿，這是我現在唯一正確的選擇。”心慢慢平靜下來，雖然那個洞永遠也無法彌合了，但是至少我說服了自己。
皇上平靜地看著我，漆黑的雙眸沒有更多的表情。“沁玥，先皇曾經說過你見識不凡，巾幗不讓須眉，你的確讓朕一次又一次地感到意外。是啊，有舍方有得！”皇上的眼中突然流露出濃重的不舍，我幾乎感覺到他的脆弱。
“馬佳氏，你願意去見一個人嗎？”皇上眼波一閃，雙眼沒有一絲溫度。我心裏一驚，心下猶疑。“愛新覺羅家世代出癡情人，這個人雖然狂放，卻也是一個癡情種子。”皇上倔強地抿起嘴角，眼中有著薄怒。
心裏咯噔一聲，我有些明了皇上說的是誰了。
“你願意嗎？”皇上定定地看著我，眼中有著明顯的掙紮，似乎在猶豫自己現在做出的決定是否正確。沉思半晌，我慢慢地扯開嘴角，甜甜一笑，“我願意！”
皇上猛地閉上眼睛，右手緊緊攥住自己的腰帶。
“沁玥，永別了！”皇上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