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城外,青山,綠潭,柳林。
“哈哈……小美真笨,抓不到我!”這聲音清澈幹淨,讓人不禁想去窺視以下它的主人——畢柳兒,一個十三歲的大家閨秀,豆蔻年華的無憂少女,權傾朝野的畢鞅丞相放在手心上疼的掌上明珠。
“小姐,我……我不……行了……累死我了。”小美彎著腰,雙手撐在雙腿上,氣喘籲籲地說道。她真想不明白,怎麼一玩起這個遊戲來,平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姐永遠比她這個經常幹活的丫鬟有力氣。
“我也累了,可爹爹還沒來,他答應我要來的。”還沒說完,畢柳兒已豪爽的直倒躺在青翠欲滴的草地上,敞開四肢。身穿淺綠色衣裳的她如同融入了大地一般,如果不是她那平鋪在草地上烏黑柔順的秀發和她凝脂般的肌膚,誰也難以發現她的存在。
她靜靜地躺著,不說一句話,小美也來到她身邊安靜的躺下。沒有了她們的嬉戲聲,這裏又恢複了原來的幽靜。藍天下白雲追逐,溪水淙淙逝去,微風拂柳的絲絲細語清晰可聞,這一切讓畢柳兒她與爹爹在追逐、戲水、聊天,這些都是她過去每一年的美好回憶,可今年不再有……
在畢家誰都知曉,這片柳林是畢鞅丞相為其最愛的二夫人而精心栽培的。二夫人是一個清秀美麗的江南女子,生前獨鍾柳樹,於是他親自為她設計了這片柳林,還配建了精致的木屋、風雨橋廊、休閑湖心亭,儼然為她構築了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家園。一向凶狠霸道、冷酷無情的畢丞相能有如此細膩的手筆,他對二夫人的寵愛可見一斑。然而,這二夫人無福消受,在柳林落成之前就因病去世。悲痛而愧疚的畢丞相從此把他所有的愛傾注於他們唯一的女兒。而柳林也變成了畢柳兒的專屬,成為了她的第二個家,一個容納著娘親屍骨和靈魂的家,她心中真正的家。
“小美……”
“嗯?”小美許久沒有得到回應。她知道她這時候應該保持沉默,沒有誰比她自己更了解小姐了。小姐雖是丞相在府中最寵,也是唯一寵愛的人,但她卻寵而不驕,從不仗勢欺人。平時總是精靈古怪好玩逗大家樂,但憂鬱傷心的時候,從不想讓除小美以外的人知曉,喜歡找一個安靜的角隅,靜靜地躺著,望著天空發呆,偶爾說兩句話,似在跟別人聊天,實則在自言自語。
“小美……我又想聽爹講故事了,他與娘的故事。”
……
“天真藍,陽光好明媚,這兒真的很美。”畢柳兒不明白,明明這裏一切都那麼美好,可自己的心情卻為何無法明朗起來。有言道“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心動”,風景美與不美,要看人個心境。可真是如此嗎?那為何這兒的風景還是如此自顧自的展現風華,不曾因為自己的憂鬱而有一絲的黯淡?明日這裏將人非了,物還會依舊是嗎?
“如果可以,我願意一輩子住在這兒,和爹,和你,還有娘……”
“還要在花田柳下邂逅我的如意郎君,然後與他結為夫妻。他是田舍郎,我是農家女,一起平平淡淡地老去。”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是一個簡單的夢,卻已被一道無情的聖旨捏得粉碎。
兩行清淚從兩側滑下,流過耳根。
別了,柳林。
再見,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