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須中年人正是司禮監秉筆太監高時明,他很滿意以中使身份打開叛軍占據的城門。毛維張領著一眾糾察隊員開門出迎中使,但卻被高時明厲聲喝止。
“你們裏邊誰是領頭的?”
毛維張硬著頭皮站出來。
“回中使話,下官是……”
話還沒說完,高時明不耐煩的一揮手,“左右,將這個叛臣拿下,就地正法!”
將叛軍之首拿下了殺掉,是穩定軍心的重要手段,高時明於殺伐決斷上倒頗為果決。毛維張對於中使的突然到來也甚感不知所措,更沒想到中使甚至不聽他的辯解,便要將他就地處決,一抬正瞧見李信眸子裏複雜的目光,不禁羞愧的又低下了頭,隨即又恨恨的瞪了一眼跟在眾人身後的周瑾。
周瑾被毛維張瞪了個滿臉通紅,再不遲疑,立即出麵替毛維張說話。
“高公刀下留人,昨夜之事恐有誤會,不如交給下官調查清楚了再做處置也不遲。”
高時明翻了翻眼睛,他對周瑾印象十分不好,還沒誰敢用手指頭對他指指戳戳,就是當今萬歲也對他寵信不已,一個區區地方的芝麻小官竟敢和他拿架子,甚至變本加厲的質疑他的決定,真是不知死活。
“咱家誅殺叛將還須向周通判稟明麼?”
高時明言語不善,周瑾被咽的說不出話來,他還能說什麼,難道說是自己以知府熊開元和中使高時明與李信不和為理由說服了他倒戈相向,給李信來個釜底抽薪麼!
李信對於毛維張的倒戈並不奇怪,他這種文官出身的官吏雖然與自己綁在同一條繩子上,但究竟是同利則合的局麵,在利誘與強大壓力下,很難對一個馬賊出身的武官保持所謂的忠誠。
盡管這貨背叛了他,他還是覺得一刀將之殺掉並不妥當,畢竟人頭落地,事情就不可挽回的鬧大了,一點挽回的餘地都沒有了。所以高時明要殺毛維張,他不能坐視不理。
“高公,可否借一步話?”
說到底這高時明算是心胸狹隘之人,當麵說怕他下不來台,隻好將他拉到一旁。
“此人還真不能輕易殺掉,身為一衛的鎮撫,總要明正典刑才能沒有後患。”
高時明聽罷嗬嗬一笑,連聲讚他說的有理,便不再堅持殺掉毛維張。
“嗯,那就先將此人收押,交予李將軍,待調查清楚再明正典刑。”
其實自打見到高時明以後,連李信都詫異,此人如何這般好說話了?記得當初在京師之時,可是橫豎看自己不順眼呢!隻不過,高時明一見麵便出奇的熱情,他也不能再翻舊賬吧。
忽然,軍卒示警之聲大作,隻見一支騎兵馬隊由南方竟滾滾而來,高時明大驚,急欲進城,又叮囑李信一定要互助陽和衛城的安全,切不可讓叛賊接近衛城。
原本還得意洋洋的高時明,自以為隻言片語就克複了陽和衛城,將來回京也有了炫耀的本錢,誰知叛賊在城外竟然還有騎兵策應,頓時被嚇的灰頭土臉,也顧不得中使的矜持和架子了。
押著毛維張進了城,高時明便急令守城的軍卒關城門,放鐵閘。騎兵頃刻即止,長槍左營一夜未眠,仍舊列陣站在原地,此時就是想進城也來不及,李信索性便令長槍營轉向,準備迎敵。
高時明由於對周瑾感官甚壞,所以進城之時便特地沒有將其帶上,此刻他亦是緊張的不得了,但看到遠處招展的旗幟反倒鎮定下來,一眼便認出,這些騎兵根本不是賊兵,而是大同知府熊開元的護兵。周瑾暗暗一聲長歎,我的知府大人啊,您這姍姍來遲,一切都已經無力回天。
忽然,大炮驟響,驚得周瑾一哆嗦,趕緊攔住李信。
“李……李將軍切不可開炮,那是知府大人的護兵。”
李信也納悶,自己沒下令開炮,哪裏來的炮聲?
“本將何曾下令開炮?周大人自己去看。”
周瑾一看也是,幾門鐵炮上麵還落著昨夜飄的一層薄薄的雪花,情知不是李信開炮,難道是城上開炮?這個念頭一冒出來,立即又將他驚出一身的冷汗。他和熊開元打的都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的主意,以拿下陽和衛城後的絕對優勢迫使李信屈服,誰知李信卻並不按照他們劃好的道道,若真的打了起來,衝撞了中使,鬧到朝廷上去,誰能擔這個責任?
但他很快就發現亦不是城上開炮,從衛城之西,一股人馬蜂擁而至,排在隊伍之最前麵的分明是幾個軍卒合力向前推進的鐵炮。雖然隻有一門炮,但仍舊以極快的速度向熊開元的騎兵進行著轟擊,鉛製的彈丸呼嘯著一枚枚砸過去,均沒有命中,而是打到了曠野空地之上,周瑾一顆本就不安的心隨之起伏。突然一枚彈丸竟直直砸在人群之中,頓時便將一名騎手連人帶馬砸落在地,然後又以極快的速度彈了起來,向前彈去,所過之處一連掃中十數人,被掃中者無不肢離骨斷,直至三個起落之後,這才失去了前進的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