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杜之秩很快就意識到,眼前的李信可是與孫承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想住嘴時已經說了出來。而李信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他在意的是這則情報,這則情報實在太重要了,他幾乎可以確定,杜之秩口中遼西口音的奸細就是那關寧軍的叛將吳三桂。
隻是這吳三桂又是如何與蒙古韃子勾結到一起的呢?還是蒙古韃子毀關入寇本就是吳三桂散布的謠言?李信很快就否定了後者,有洪承疇的情報作為佐證,的確是有一大股蒙古韃子在邊牆外虎視眈眈。
“杜公可否將當時詳情說與李信?”
杜之秩連連點頭,於是邊將當夜噩夢般的遭遇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李信。
原來,等洪承疇前腳剛走,便有一股騎兵直抵宣府鎮,自稱是輪邊邊軍,領頭的是個祖姓參將,經總督府相關官員檢驗,調兵行軍的印信一應俱全。杜之秩還甚覺高興,能多了數千騎兵作為助力,就更不怕所謂的韃子犯邊了。於是下令領兵的祖參將可以進城休整。
誰知就是這道命令讓他追悔莫及,這位祖參將當夜便襲殺守城邊將,又當場擊殺了禦馬監武驤右衛的領兵主將,將城中一應首腦全部活捉。而後又大開城門,蒙古韃子不知何時已經入了邊牆,就隱藏在宣府鎮之外,於是一擁而入,燒殺搶掠。
好好一個宣府就在他杜之秩手上活生生的給毀了,說到動情處,又忍不住嚎啕大哭,捶胸頓足,連呼對不起萬歲,無顏麵在苟活於世。
在李信看來,這一番表演剖白,半真半假。嚎啕大哭,涕淚橫流,恐怕一多半是自傷其身吧。
聽罷真相如此,李信唏噓不已,宣府鎮竟然是毀於內外勾結。若由洪承疇坐鎮,形勢斷不至於如此,若不是……
李信一陣默然,事情沒有假設,他隻能盡一切能力,來拯救他的部眾,來挽救這個已經既成事實的危局。
……
龍門衛以北五十裏,獨石水源頭,更顯黑瘦的吳山靜負手而立,身側著臧紅僧衣的胖大喇嘛則在指點著眼前的一片山穀水道。
“龍門川地勢險要,兩山夾一水,大光明佛慈光普照,佑吳將軍旗開事成……”
吳山隻是點頭,他對這個蒙古喇嘛很不以為然,他不明白為甚蒙古部落的汗王老爺們放心讓這蠢豬一般的羅桑堅讚帶人來與其合作。還是那蒙古的汗王老爺們本來就沒把他吳三桂放在眼裏,故意派了個蠢貨來坑他……
想到此處,化名為吳山的吳三桂目光中流露出一絲殺意又轉瞬即逝。
“法王所言極是,吳某敢問何時可以動手?”
大喇嘛羅桑堅讚一抖臉上肥肉,嘿嘿笑道:“快了,快了,不要急,也就這一兩日的功夫了,隻等汗王部眾就位,吳將軍自當可放手而為。”
吳三桂等這一天已經等了月餘時間,這回他倒要叫那姓李的嚐嚐,什麼是有去無回。其實,他與蒙古烏珠穆沁部的汗王們做了交易,幫助烏珠穆沁部破宣府劫掠財貨,烏珠穆沁部許其草場地盤作為根據地。
宣府鎮已經事成,吳三桂大可以就此出了邊牆,脫離被追殺的危險,但潛意識裏始終有一絲不安的意味在不斷的提醒警告他,李信此人將是伴隨他後半生的克星與死敵,若是不除了,恐怕將永無寧日,於是才鬼使神差一般便想出了這等詭計。
隻聽那喇嘛又嘖嘖道:“大河正趕上桃花汛,截斷源頭就可以涉水行軍,隻要他敢來,咱們隻須封住前後穀口,再放水......便是雄獅猛獸也休想逃得出去!吳將軍真是漢人中的格薩爾王……”
格薩爾是誰他不清楚,吳三桂也明白這是在誇他。一段溢美之詞聽的渾身起雞皮疙瘩,他隻好奇,這大喇嘛的做派哪裏像是個出家的僧人,比起那些油嘴滑舌的市井之徒倒是像極了。
然後吳三桂還得耐著性子陪他互相吹捧,“哪裏哪裏,吳某德薄才淺,這都離不開法王的鼎力相助……”
羅桑堅讚看起來很受用,臉上的肉蛋子好像笑開了花,“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吳三桂直腹誹著,這廝臉皮之厚絕無僅有,此人是不知天高地厚呢,還是本就如此狂妄……隻聽大喇嘛又繼續說道:
“還有大光明佛的庇護,離開大光明佛的普照,你我都將墮入無邊的黑暗。”
吳三桂恨不得上前將羅桑堅讚的這張嘴給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