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收回目光來,又轉向了火力提水機的鍋爐和汽缸。原來艾伯特口中需要時時有工人看住的插銷,竟然是鍋爐和汽缸之間的一些類似龍頭一般的物什,卻不是李信所想象的泄壓裝置。他搗鼓了半晌才弄明白,這個往複式的活塞氣缸組合,是由汽缸旁邊的一個小水箱向其中注水來降溫減壓,由此帶動活塞來做往複運動。
參觀了一圈之後,李信連連汗顏,真真不能小瞧古人智慧,自己知道的那點東西,在艾伯特這個“機械專家”麵前根本不值一提,就算讓他來造也未必能造出成熟可靠的動力裝置。
火爐中的煤越燒越旺,鍋爐的排氣閥也已經噝噝作響,艾伯特覺得時間差不多了,示意工人去撥弄連接鍋爐和汽缸管路之間的幾個龍頭插銷。
隨著刺耳尖厲的汽鳴之聲驟響,汽缸隆隆晃動,隻見巨大的木質擺臂在連杆的推動下開始緩緩動了起來,僅僅片刻功夫擺臂便已經做了兩次上下的往複運動。與擺臂另一頭連接的水泵很快就抽起了清亮的河水,由頂端開口處源源不斷的傾瀉進木質的水槽之中,緩緩流向遠處的荒田。
現場頓時爆響了不絕於耳的歡呼聲,更有甚者,幾名礦工還流下了激動的淚水。這裏絕大多數的工人都是農民出身,整整一個春天滴雨未下,所有人都清楚這意味著大旱、絕收、饑荒。雖然他們已經在瘟疫和流賊的禍亂中逃離家鄉失去了土地,但出於對土地的感情,仍舊激動的仿佛那河水被引入了自家田裏。
在絕大多數人眼中,木槽中緩緩流動的不是水,而是昂貴的油,是土地萌芽結種收獲的希望。
高時明被眼前這個噝噝怪叫的龐然大物所驚呆了,直以為是李信請的鬼神之力,嚇的就差抱頭鼠竄了,好在他還自持監軍的身份,不能在這些泥腿子和那紅毛番鬼麵前跌了麵子,竟生生杵在原地忍住了逃走的想法,然後扯了一把李信低聲道:“我的李將軍哪,你這借鬼神之力就不怕折了陽壽?遭了天譴?”
在他看來,紅毛鬼就是天師神漢,而李信身殺人如麻又身份尊貴,氣場早就異於常人,那天師神漢想來是借了李信的貴氣與煞氣來驅使這鋼鐵怪獸來吸水的。
李信在身邊,高時明才覺得有了一點安全感,腿軟的感覺稍稍退去。
“李將軍哪,要不咱家先回去?你請的那紅毛天師咱家瞅著實在瘮的慌。”
李信哭笑不得,任憑他如何解釋,高時明都固執的將艾伯特當成了天師神漢,張口閉口紅毛天師,說什麼也不在汾水邊上待著了。李信無奈之下,隻好結束汾河之行,送他返回太原城去。
誰知剛到軍營,便見一個衣著頗為利落考究的仆役上前行禮,“小人給大將軍見禮!”同時雙手奉上一方木匣,“這是郡主殿下送與大將軍的!”
李信下意識的順手接過,剛想說點什麼,那仆役卻已經再次行禮匆匆告退而去。李信打開木匣,一陣濃鬱的植物芬香撲鼻而來,木匣內鋪綢緞,之上竟然放著一根棕黃色的植物根莖,瞅著倒有幾分像人參,心道,難不成這是郡主讓他補補身子?
胡亂猜想的當口,高時明湊了上來,當即就笑了卻並不言語。李信不滿的看了他一眼,“送個人參來,你笑甚?想要就拿去,給你補補壓驚!”
高時明不在意李信挖苦他膽小,卻指著那“人參”道:“這是郡主在勸你回家呢!”
“何以見得?”
“當歸,當歸,大將軍說呢?”
李信愣愣不語……高時明卻又道:“咱家說話李將軍別不愛聽,郡主畢竟住在你的總兵府裏,人家好歹也是天家兒女,也要臉麵的,人一個姑娘家都到了這份上,你再總躲著不見也不是個事,你說是不是?該是時候解決了。”
高時明所言不差,躲著的確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既然如此,便不如借著眼前的機會回去,將話說清楚,省得拖延的久了,傷人傷己!
高時明瞅著李信似乎像開了竅,便不再多言揚長而去。但李信卻想不到,他回去後就病倒了,高燒不退,口中胡話連篇……紅毛天師驅使鋼鐵怪物吸水的邪術當真是邪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