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愣著作甚?趕緊去把這殿中的燭台都給朕點著。”
王承恩這才不再胡思亂想,喚來了一眾當值的宦官,將所有燭台一一點燃,整個大殿頓時便一片燈火通明,黑暗和那些看不到的張牙舞爪的未知之物頃刻間被一掃而空。
朱由檢頗有幾分自得的看著滿殿燃著的燭火,自信和理智才逐漸回到了頭腦之中。他重新坐回到龍椅上,又開始詢問那跪在地上的宦官。
“劉宇亮帶了多少人北上?”
那宦官見皇上發話了,戰戰兢兢的答道:“回萬歲爺,劉閣老帶了隻有五千人上下!”
朱由檢點點頭,如果是五千人,孫承宗不去追倒也有情可原了,畢竟不會對山海關的防務造成大影響,但他還是不能原諒這種公然抗旨的行為。
“說說,閣臣們都是什麼態度?”
那宦官除了這次傳旨,平日裏還兼著打探內閣閣臣動向的任務。朱由檢繼位之初的確是恨透了宦官掌權的東廠等衙門,但經過這十年左右的磨礪之後,心思和想法竟然已經與繼位之初大相徑庭。不但於軍中等要害部門派出太監監理,更是重新啟用了東廠的一批舊人,專門負責打探朝臣的思想動態。
“回萬歲爺,張閣老的態度還是如先前一樣,主張放棄錦州,死守山海關。對於孫閣老斯放劉閣老出關一事主張堅決懲處,不應姑息!”
張閣老自然指的是張四知,朱由檢對自己的這位老師的態度也由尊敬逐漸轉變為如今的厭惡,如果不是礙於師生的名分,他早就將其貶出朝廷,眼不見為淨了。
張四知這些年來背地裏做的那些勾當,朱由檢均有耳聞。很多事甚至是直接有損朝廷的利益,真真是損了公家肥了他張家。隻是這公家,便真是公家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所謂公家,不久是他朱家的天下嗎?
真是枉為帝師,當初先帝如何就沒看清楚替自己挑了如此一位人品道德敗壞的老師呢?朱由檢這幾日時常暗自埋怨,當初為他挑選張四知做老師的天啟皇帝。但這畢竟是不可改變的事,有再多的不滿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你說說,張閣老因何堅持主張放棄錦州?”
那宦官沒想到皇帝如此動問,身子一震,繼而道:“奴才愚鈍,還沒想清楚!
朱由檢冷笑道:“真是愚鈍,沒想清楚嗎?還是不敢說啊?朕再給你一次機會,想清楚了再回答!”
皇帝的話中盡是寒意與殺機,那宦官滿頭是冷汗,卻又不敢肆無忌憚的回答,一時間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王承恩突然道:“萬歲爺讓你有一說一,你就有一說一,還愣著作甚?”
聞聽王承恩解圍,那宦官恍然大悟,隻覺一言驚醒夢中人,連連叩頭請罪,便再不沉默隱瞞。
“回萬歲爺,奴才覺得張閣老放棄錦州是有私心的,李信曾經得罪過張閣老,張閣老早就恨透了李信,如今除去他,正是報仇雪恨!”
朱由檢顯然並不滿意這個回答,又追問道:“隻有這些嗎?”聲音依舊冷的可以滴水成冰。
那宦官卻是不敢再多說半句了,再多說才是這項上的腦袋不保了呢。張四知打的什麼主意,這宮中司禮監有誰不看的清清楚楚。他堅持主張放棄錦州,斷得是一石二鳥的好計。李信隻不過是其中的一隻小鳥而已,真正的大鳥卻是直指孫承宗。
誰都知道張四知覬覦內閣首輔的位置已久,但皇帝遲遲不肯立一個首輔,怕是也在猶豫這幾位閣臣誰才堪當此任。因此,隻有誰有當這首輔的潛質,張四知便不遺餘力的打壓此人,對楊嗣昌如此,對劉宇亮如此,對孫承宗自然也如此。
若果真錦州之圍解了,不論孫承宗是否參與其中,他身為督遼之官,必然會領其中一功,到時凱旋而歸,晉為首輔的可能便更大了。因此,張四知這才不遺餘力的阻止所有去救援錦州的建議。
不過,歸根結底,救錦州能夠成功的把握並不高,而且還很低,所以此人的阻止才能屢屢成功。偏偏隻是漏算了劉宇亮,沒想到向來老奸巨猾的前內閣首輔不知吃了什麼藥,居然就不要命的帶著五千人去了錦州。
朱由檢也不再繼續追問,此刻他的心情是矛盾的,劉宇亮此去怕是再無回來之日,而李信也得埋骨遼西。張四知的願望將會得逞,孫承宗仍舊要苦守在山海關。
而他……朱由檢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