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進行了整整一夜,八百步戰的彈藥已經耗盡,海森堡的大炮也早就啞了火。麵對即將到來的下一波流賊攻擊,留給他們選擇的道路隻剩下了一條,那就是拚死一搏!
牛金鬆的目光從一張張充滿了決絕之色的臉上一一掃過,間或甚至還有幾張麵孔上充滿了稚嫩。他聳動了一下喉頭,剛想再這最後時刻說點什麼,卻陡然聽聞遠處喊殺之聲大盛。他的心頭猛然一沉,卻也徹底放鬆了,這一刻他等了整整一夜,眼下終於要坦然麵對了!
“大將軍!俺等著你給兄弟們報仇!”
整整一夜的時間,他們一直堅守在大運河旁,逃難的百姓們因此躲過了一劫,大將軍因此而得到了足夠的準備時間,來給流賊致命一擊。隻是牛金鬆卻遺憾的想道,這一刻隻怕他們是難再看到了!
“將軍!流賊的目標好像不是咱們!”
流賊左翼果然陷入了一片騷亂之中,牛金鬆大訝,半晌之後卻縱聲大笑。
“兄弟們,援兵到了!”
賀一龍怒不可遏,明朝的官軍竟然在最關鍵時刻襲擊了他的左翼,致使他將運河畔那一小股官軍徹底殲滅,降服其主將的想法落空。所部左翼正對北方,從北而來的難道是由明朝京師南下的官軍?
“大頭領,看旗號好像是楊嗣昌的前鋒軍!”
賀一龍倒吸一口冷氣,如何來的竟是楊嗣昌?這廝不是在開封與李自成膠著周旋嗎?如何又分身來此的?他當然不信部下的稟報,親自上陣查看一番卻見萬軍中豎起的果然是楊嗣昌所部的旗號,但很顯然對方的人馬並不是很多,並不足以突破自己的左翼,隻要緩過了被突襲的驚愕之後,將這股官軍殲滅卻也不是問題!
賀一龍當即決定兩線作戰,爭取一鼓作氣拿下運河邊的那股官軍!可就在這關鍵時刻,卻忽然又有人驚叫:“煙,煙!”賀一龍剛想斥罵,卻順著部下驚恐的目光向南望去,赫然發現了南方天際騰起了一道明顯的煙柱。
在這種晴空萬裏,一碧如洗的情形下,那道遙遙可望的煙柱顯得無比紮眼。賀一龍隻覺得胸口如遭重創,好像被千鈞重錘狠狠擊中,因為煙柱騰起的方向正是整個大軍囤積糧草的閻寺方向!難道,難道明軍燒了他的糧草?
這個念頭一旦跳了出來,便如決口之堤,迅速漫滿了賀一龍的腦袋!本來的自信與冷靜,亦如潰崩的長提,心煩意亂與莫名的憤怒湧了上來。
“大頭領!運河邊的官軍衝上來了,看樣子要與咱們肉搏……咱們還,還抓活的嗎?”
“殺!殺的一個不留!”
賀一龍的聲音冷的可以凝水成冰!
李信率部幾乎兵不血刃就燒了賀一龍的糧草,又一路急往北趕路,閻寺距離朱棗莊不過十餘裏距離,又加上運河沿岸一馬平川,不消半個時辰便已經遙遙望見了如雲如蝗的成群流賊,圍聚在運河邊上。
與此同時,李信亦稍放鬆了一口氣,看來牛蛋竟奇跡般的堅持了整整一夜!但看流賊外圍陣腳紮實從容,根本不向遭受過襲擊的模樣,一個疑惑也在他的心裏騰起,那就是他此前派出的顧十四以及那千餘援兵去了哪裏?
也就在此刻,李信赫然便聽到了流賊方向傳來的喊殺之聲,斥候飛報:“流賊左翼遭到了我明軍攻擊!”
李信心頭登時了然,這當是顧十四所帶領的大軍,但緊接著斥候卻道:“那股明軍打的是楊閣老旗號!”
“哪個楊閣老?”李信下意識隨口問了一句。
“還能是哪個?自然是以閣老之尊督師河南數省的楊閣老啊!”
李信眉頭突突猛跳,如何楊嗣昌的手已經伸到山東來了?緊隨而來的又是一陣放鬆,如果楊嗣昌的人馬已經到了山東,那就足以說明河南亂局已經到了收尾階段,撲滅流賊或許指日可待,他雖然不喜看到楊嗣昌這等偏狹之人得誌,卻是樂見朝廷平定內亂,如此便可騰出手來一心一意的對付邊患。
“可探知對方主將何人,人馬幾何?”
“將旗上是個何字,人馬看情形不過兩千上下!”
李信本已經舒緩的眉毛又皺了起來,如果隻有兩千上下,隻怕是楊嗣昌的一支偏師!於眼下時局亦是難有更多幫助!但不論如何,李信立即派人去與對方主將聯絡,力求雙方緊密配合。
其實到了現在,李信已經陷入了一種尷尬境地,顧十四與戰兵主力不知去了何處,他身邊隻有百來人,如此衝上去,無異於飛蛾撲火,可若就此坐視不理,又豈能甘心忍看自家袍澤力戰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