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兄所言甚是,但盤根錯節之下,想要如此又談何容易!”
顯然,孫鉁認為李信這一番話有些空洞的嫌疑。李信卻神秘一笑,“部堂忘了,眼下就一樁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何如籍此深入,先把水攪渾再做計較!”
孫鉁眼睛一亮,當即便有些激動的問道:“可是陳家兄弟?”
李信欣然點頭,“正是他們,這二人背後肯定與江南貪腐大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咱們何不以此為契機,先敲山震虎?”
聽李信如此說,孫鉁大為振奮,一麵搓手,一麵站了起來,在屋子裏急促的踱著步子。忽而又轉頭直視著李信,道:“我聽說李兄與張閣老有些誤會,眼下正是關鍵當口,咱們自己人可不要先亂了陣腳!”
李信赧然一笑,他知道孫鉁所隻自然是鳳陽之後,雙方因為調兵產生的齟齬,不過這事乃是張方嚴發難在先,他不知道吃錯了什麼藥,竟想如收服江北三鎮官軍那般,要挾自己。三衛軍雖然在名義上提調,實際上卻是保留著極大的自主性,這一點從三衛軍成軍開始便一直如此,他絕不想讓這隻虎狼之師成為任何人的爪牙與馬前卒,張方嚴不行,孫承宗也不行……
孫鉁沒等李信答話就淡然笑了一聲,“李兄不必擔憂,張閣老雖然心思重了一些,但終究是顧全大局之人,如我所料不差,隻怕他求和的使者已經快到龍潭了。”
李信愕然,孫鉁話中所隱含的意思裏,張方嚴會主動示好,以求盡釋前嫌。在他的印象裏,很少有文官會如此折節下交吧,實在有些匪夷所思。
“張閣老的確強過我數倍,我以兵部侍郎巡撫南直隸,卻對這些兵痞無能為力,難以提調。張閣老三兩下便有回天之效果,實在讓人欽佩的緊……”
說了這麼多,孫鉁的意思逐漸了然明晰,他們三個人不能互相生了齟齬,實際上這也是對李信的一種規勸,希望他不要求同存異,以共有的利益為先,莫使意氣壞了大局。
李信也不與之爭辯,他又豈是這等鼠肚雞腸之輩,若真為大局有利,即便像那張方嚴低一回頭又如何?在這江南紛亂的局勢中,多一個盟友,肯定比多一個潛在的敵人要強上了許多。
正如孫鉁所料,次日一早有親兵來報,“揚州知府吳禎奉了張閣老的鈞令前來拜會大將軍!”
李信眉毛一挑,揚州知府吳禎?他此前從未聽過此人,難道張方嚴對這個揚州知府竟可以托付心腹機密之事嗎?他帶著這種狐疑,在三衛軍駐地中軍內接見了此人。
吳禎剛一見麵便是頷首一揖,倒也有幾分不卑不亢的架勢。
“揚州知府見過鎮虜侯,這時張閣老的親筆手書,還請過目!”吳禎將一封火漆公文雙手遞了上來,有親兵趕緊上前接了將之轉呈李信。李信一邊拆著公文封口,一麵和顏悅色的詢問著:“張閣老身體可大好了?停手前陣子偶有微恙。”
吳禎恭敬答道:“已經大好,相信很快就可以在南京與鎮虜侯會麵!”
李信卻擺擺手,“我不打算這麼快就去南京,此間還有事情未了,總須了斷了才可以從容赴京!”
吳禎心總疑惑,想問明白因由,卻又覺得初見之下便追問隱秘之事,或許不甚得當。正躊躇間,李信一目十行看著信件,又似漫不經心的主動說明了自己不便即刻啟程去南京的意圖。
“說來也是巧了,三衛軍剛到龍潭就撞上了一樁大案子,權貴強取豪奪商家私產,致其家破人亡,如今苦主僥幸逃得一命,李信不忍之下決定管一管閑事。麻煩吳府尊轉告閣老,也不必急著動身,揚州江都水好人好,何必急著去南京的旋窩一般的是非之地,待我這裏閑事了卻再共赴南京如何?”
吳禎本來是抱定了忍辱負重的打算,隻要這丘八不計前嫌甚都好說。可是此人雖然和顏悅色,所言所講卻是咄咄逼人,不給人絲毫回應的餘地,竟安排起張閣老的行程了,這等越矩的行為真是……他內心徑自天人交戰,糾結於出言斥責,還是低聲下氣的答應,忽然心有所感,再抬頭時,李信已經拂袖而去。
“這,這……鎮虜侯……”
吳禎想追出去,麵前卻擋住了一個人,正是李信的親兵隊官李雙財,此人麵上似笑非笑,看得他竟是一陣心慌膩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