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宋瑤出宮的第三天了。
大太監張德順斟酌著問,“陛下,可要去瑤姑娘那裏看看?”
蘇愈擺了擺手,“她最是謹小慎微,這種時候還是放她自在吧。”
張德順心裏撇了撇嘴,皇帝陛下最是口是心非!
什麼放她自在?
這話說得挺那麼回事。
可那派出去的暗衛一天到晚,從子時到亥時不間斷的盯著那算怎麼一回事呢?
這密報天天送來,皇帝陛下自己不肯去看,偏偏裝作掉落地上讓他這做太監的撿起來攤在台麵上,才裝作若無其事的掃兩眼又是怎麼回事呢?
到了今日,連這種台麵都不做了,若無其事的叫他讀讀看都寫了什麼,裝的像模像樣的看手上的折子,明明折子都拿倒了!
大太監張德順麵色平靜,內心悲愴,暗自腹誹:這皇帝皇後都是古怪之人,他一點也不想攪合其中看他們這些貓貓膩膩的情情愛愛啊!
可他再想也沒用,皇帝不是你想拒,想拒就能拒!
他做為大太監,這職位是無上光榮的!
但是!
如果他不上道!
皇帝陛下也會讓他立馬光榮了的!
張德順忍著內心的悲憤,接著彙報,“姑娘她昨日帶著小貓去逛街了。”
“小貓?”
“就是那隻大黃狗的名字。”大太監一臉的沉穩,“姑娘給小貓脖子上係上了一個銀牌子,寫著那座院子的住址,’若有丟失請送回’,這樣子。”
蘇愈聽得一呆,“那隻大黃狗叫‘小貓’,那——那隻小花貓叫什麼?”
大太監的嘴角也有些抽抽,“叫大黃!”
蘇愈一愣,而後情不自禁的樂出聲來,連連搖頭,“倒似她的風格。然後呢?”
“姑娘還買了些沒有熟透的杏子,聽她跟賣杏子的人說,是要買回去釀酒的,所以要硬的。奴才覺得奇怪,這釀酒不是應該用糧食的麼?這青杏如何能釀酒?”
“那賣杏子的也問了姑娘,姑娘笑答他說,“釀這個酒大概要三四個月,若是釀好了就請賣杏的大哥嚐一嚐。還說那青杏酒因為味道潤甜微澀,像是少年的心事,故而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少年遊。”
“那賣杏的男子還送了姑娘一點熟透的杏子,說是就當做到時喝酒的定金了。”
蘇愈微笑,語氣卻不容置疑:“四個月後我要喝到這個酒。”
大太監張德順的臉一垮,恭恭敬敬的應了聲“是”,就退下站立一旁了。
蘇愈接著看文書,看了一會,恍恍惚惚的有些出神,燭火映著他如蓮的臉龐,麵目柔和的不可言說。
他的嘴角不自覺的微笑,似是想到極好的事情,眸子裏都是一片暖意,
大太監張德順暗暗心驚,卻垂眸不語。
室內一片靜寂,夜,已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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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瑤哭笑不得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娃娃,這到底算是怎麼一回事呢?
昨日他出去買杏子的時候,路過牆邊看到一個五歲的小孩子眼巴巴的看著她手裏拎的那一袋子杏。
那孩子髒兮兮的,分明就是個小乞兒,渾身上下隻有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幹淨的清澈見底,小嘴巴咕嚕咕嚕的,明顯是在咽口水。
那眼神……
宋瑤覺得,要是自己不給人娃一個甜杏,自己絕對是白雪公主的後娘來的!
她心一軟,從袋中取出了幾個甜杏,放在了那小娃娃手裏,輕聲細語的哄道:“慢慢吃。”
那娃娃手攥著甜杏,啃了一口,不知怎麼突然就眼淚汪汪了。
宋瑤一愣,這是酸的麼?
她尚來不及說話和反應,就見那娃雙手一伸,抱住了她的大腿,撕心裂肺的一聲吼,“娘!”
宋瑤咣當倒地!
她迅速的爬了起來,看了一眼眼前的小孩,凶巴巴的瞪著眼睛教訓道,“去,去,一邊玩去,我不是你娘。再亂叫,杏子還我!”
小孩手攥著杏子往後躲了躲,可仍是不甘心,卻又不敢叫,憋著嘴,眼淚汪汪的看著她,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瑤撫了撫額頭,覺得頭那個叫痛啊!
她歎了口氣,扭頭就走。
那娃娃一聲不吭,老老實實的在後頭跟著,宋瑤走,他也走,宋瑤停,他也停。
一直走到貓眼胡同的院子,宋瑤看了一眼跟在屁股後的小孩,麵無表情的把大門一關。
那娃娃癟了癟嘴,好似要哭,又強自忍住,挨著牆角坐下,眼巴巴的望著大門,也不上去拍門。
他身為乞兒,年紀雖小,可見多了人世冷暖,什麼人是好是壞,一眼就分得清。她以為她張牙舞爪一下就能嚇唬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