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久違的審訊室,溪望總覺得有點別扭。雖然三前年他經常在這房間進出,不過他向來都不喜歡在這種環境下盤問嫌犯。因為嫌犯在審訊室內會有強烈的壓迫感,交談時自然會感到拘束,而且警惕性非常高,不容易套取口供。可是,對已進入近乎癲狂狀態的萍姨而言,在哪種環境下審訊似乎並沒多大區別。
萍姨被製服後,一直都在胡言亂語,所說的不外乎是菩薩向她顯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菩薩的意旨,所有妨礙她的人都是妖孽,她要替菩薩誅殺這些妖孽。
“她瘋了嗎?”腦袋纏上一圈繃帶的映柳,向身旁的溪望小聲問道。
溪望朗聲回答:“根據《刑法》第十八條,神經病患者可以不負刑事責任。不過,如果萍姨不將事情的經過如實交代,李老師就得扛上所有罪名,槍斃恐怕是跑不了的。”
被拷在椅子上的萍姨突然安靜下來,不再胡言亂語,眼珠打轉似在考量自己的處境。溪望盯著她,冷漠道:“你們母子倆總得有一個為何潔玲的死負上責任。以現在的情況要將你兒子送往刑場,隻需按程序處理幾份文件就行了。而你作為從犯,就算患有神經病,在沒有家屬照顧的情況下,下半輩子也別想離開精神病院。我不妨告訴你,那是個比監獄更可怕的地方。”
“那賤人是我殺的,但這一切都是菩薩的旨意。”萍姨終於回複正常,安靜地講述自己的靈異經曆——
我老家有一座菩薩廟,廟裏供奉觀音、彌勒等菩薩。菩薩廟很小,連主持都沒有,但村裏的人都很誠心,所以廟裏長年香火不斷。可到了文革時期,紅衛兵鬧得很凶,甚至想把小寺拆掉。不過村民供奉廟中菩薩多年,即使這些紅衛兵再猖狂,也不敢貿然冒犯菩薩。
後來,有個從部隊轉業過來的民兵連長,大概是想建立威信,就慫恿大家去拆廟。那些紅衛兵被他鼓動起來,跟他一起拿著鋤頭跑去拆廟。
我當時大概十歲出頭,什麼都不懂,看見大群人浩浩蕩蕩地經過,就跟在他們後麵看熱鬧。
他們鬧得可凶呢,不但將菩薩廟揭瓦推牆,還將廟裏最大的菩薩像打碎,其它較小菩薩像就直接扔到廟旁的河裏去。尤其是那個民兵連長,像對付殺父仇人似乎,一進廟就揮舞用鋤頭打在菩薩像上。
他們當時是砸得痛快,不過報應來得也很快。
大概半年後,民兵連長的大女兒,突然無緣無故地跳河自殺。她的喪事還沒辦好,二女兒又莫名其妙地跳河。兩個女兒都死得不明不的,而且都死在河裏。大家不用想就知道怎麼回事,肯定是因為民兵連長褻瀆了菩薩,菩薩以牙還牙,要他兩個女兒淹死在河裏。
果然,兩個女兒死了沒多久,一向身壯力健的民兵連長,突然得了個不知名的怪病,全身骨頭生痛,但到醫院卻檢查不出原因,過了個月把就死了。村裏的人都說,他是被菩薩打死的。
跟他一起去拆廟的紅衛兵也沒有好下場,要麼得了怪病,要麼遭遇橫禍慘死,全都在折廟後三年內死掉。
我當時雖然沒動手破壞菩薩廟,但亦沒有阻止他們,眼見他們逐一死於非命,自然會覺得害怕。所以,當政府說可以拜神的時候,我馬上就找來一尊觀音像帶回家供奉,誠心誠意地向菩薩懺悔,以求得到菩薩的寬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