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總是做同一個夢。
夢裏的我身在一間不大的房間,房裏點著許多蠟燭,燭光搖曳得十分明亮,卻因為太過於明亮,反倒什麼也看不清。周遭黑影綽綽,似有幾個人與我一同站著,幾步開外有一張案幾,那上麵放著一團紅色物什,顏色鮮豔欲滴,仔細分辨,原是一盤櫻桃,用水晶果盤盛著,個個碩大飽滿。
除了那一盤櫻桃,我什麼也看不分明。我很想開口,問問那些人這是哪裏、他們是誰,卻發現自己既不能言語也不能行動,而身旁的模糊的人影,也仿佛木頭一般,一動也不動。
靠近案幾旁的一人忽然用力揮手一掀,果盤應聲而落,櫻桃滾落一地,瞬間滿眼盡是刺目的鮮紅。那人仿佛發狂一般,歇斯底裏對我吼道:“滾,你給我滾!爺再也不想見到你!滾!——”
那是我從未聽過的陌生男聲,卻又仿佛是那麼的熟悉。
我想看清楚這一切是怎麼回事,卻總是在此驚醒。
每每醒來,背上都是一層冷汗。
我縮在被子裏一動也不敢動,那夢境太逼真,我一閉上眼,就能看見那一片觸目驚心的鮮紅。
側耳傾聽,靜謐的夜晚,周遭隻餘室友們安詳的呼吸聲。八成是白天背法律條文背得太過了,睡吧。
卻又是一夜無眠。
“微微,複習考試也別太辛苦了,身體才是最重要的,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我握著手機,媽媽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總有那麼一絲不真實。我沒敢將最近做惡夢的事告訴她,害怕她擔心。
“五一回家嗎?”
“不回了,還有一個培訓班,馬上就開課了。”
“哦……別把自己搞得太累,知道嗎?”
“嗯,知道了,媽媽。”我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眼淚一個沒忍住便湧了出來。這世上再沒有一個人會像爸爸媽媽那樣愛我,無論我走到哪裏,家永遠是我最溫暖的港灣。
“那就快去吃飯吧,晚飯一定要吃好,你最近學習忙,別再減肥了……”
“媽,我記住了,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故意嗲聲道,好讓她放心:“那我先掛了,再不去食堂就關了。”
“去吧。”
“媽媽再見。”
掛了電話,一個人在教學樓外的綠草坪上閑坐。這是一片小型的廣場,許多住在附近的老人都會來這裏散步,或者帶著孫子來放風箏。
春天的太陽暖洋洋的,曬得我有些發困。我抱膝而坐,聽著遠處傳來柔柔的歌聲,恍然間仿佛回到那個夢中。
忽然見一個小男孩喊道:“哎呀,爺爺!風箏斷了!”
那風箏在空中盤旋了幾個圈兒,倏然墜落在我身旁。我拾起風箏欲交換給小男孩,卻從那風箏上掉出一張紙片,上麵是毛筆寫的兩排小楷:
“浮生一刹逝如電,畫樓辜負美人緣。
未知來生相見否,陌上逢卻再少年。”
腦中如驚雷炸起,夢中的那個聲音從不知名的遠方悠然傳來:
“雲舒,回來吧,回來吧……”
一遍又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