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不期而至(1 / 2)

夜間接風洗塵宴過後,萬籟俱靜,夫妻二人正在榻前敘話。

“小陽平日看著一聲不響,沒想到護起短來也是個不要命的。”慕致遠微笑道,他喝了不少酒,麵上淺淡的緋紅之色還未退去。

“此話怎講?”秋驚寒慵懶地臥在他膝頭。

“國子監授課先生陳亮說了幾句你不好,他知道後找先生理論,有理有據,言辭灼灼,駁得先生麵紅耳赤,差點下不了台。”慕致遠撫著她頸側的銀發,輕柔地纏繞在指間,絲絲縷縷仿佛縈繞在胸口的相思。

“他那性子也不知隨了誰。”秋驚寒低首笑了笑。

“還有一事,我須向你坦白,你可不許怪我。”

“你先說說看。”她眯著眸子懶洋洋地道。

“崔顯入仕了,是我舉薦的。”

“什麼,你……”她掙紮著便要起身。

慕致遠擁緊了懷中的人,苦笑道:“你別懊惱,先聽我說。自你出征後,聖上多次微服拜訪舅舅,頗有幾分崔家不讓弟子出仕便不讓太傅離京的意思。我知道世家大族,或隱或出,皆有自己的一番道理,然而這麼多年下來,崔氏弟子各處遊曆,頗負盛名,倘若再三婉拒,聖上恐怕也是不太放心的。公子隱,一身本事,我是親眼見過的,當下朝廷正值用人之際,他若不入仕,真真是可惜了。”

“這是舅舅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秋驚寒喜怒難辨。

“你這話讓我怎麼回答。你若有氣往我身上使,可不許不理我。”懷中的女人有多護犢子,他可心知肚明。

還有另一層深意,他沒明說,但是二人心中都清楚,慕致遠舉薦崔顯未嚐沒有拿崔顯向聖上換自己辭去大理寺卿的意思。

秋驚寒想得很明白,可是明白和接受是兩回事,她按下心中的不適,皺眉問道:“可是任職戶部的度支主事?”

“嗯。”慕致遠深深一歎,眸中的傷痛一閃而逝,坦言道,“這事是我做得不厚道,但是並不後悔。長安,我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與你‘同心而離居,憂傷以終老’。”

秋驚寒垂首,不敢去看他的麵孔,心中亦是一歎,再也說不出責備的話來。不知何時,身邊的人對她生了執念,這種執念隨著歲月的綿長不減反增,在心中生根發芽。崔顯出仕,想必也是舅舅默許的。

“下不為例。”秋驚寒寒聲警告。

聽了此言,上一刻還是垂頭喪氣的某人瞬間變得生龍活虎,臉上明媚的笑容如盛開在三月裏的煙花。

“將軍,方才抓到了一名女奸細,指名道姓說要見您。”關雄在門外道。

秋驚寒起身,接過慕致遠遞來的披風,隨著關雄匆匆去了牢房。

獄中濕冷,即便擁著毳衣爐火,秋驚寒亦覺得四肢冰涼,冷絲絲的寒風鑽入肌膚,腹部沉甸甸的,全身乏力。經驗告訴她,這是生病的前兆,可是這回似乎與以往又有些許不同。

秋驚寒強製壓下身上的不適,在女囚的不遠處坐下,開門見山道:“你找爺作甚?”

對麵的女孩,約莫十七八歲,身量嬌小,臉上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一雙葡萄似的大眼睛尤其引人注目,身上的衣裳料子極好,出自蘇繡,即便布滿了塵土,依然遮掩不住做工的細致和針腳的細密。她抬起鵝蛋型的臉,仔細打量秋驚寒,從頭到腳,目不轉睛,神色十分古怪,有嘲諷,有審視,有悲切,還有絕望,嘴裏呢喃道:“原來是你,我怎麼會這麼傻呢”。

秋驚寒蹙眉,淡淡地道:“若無事,爺就先走了。”

“你就是這樣對待奸細的麽?”女孩冷笑道。

“審訊囚犯,那不是爺的職責所在。當然,爺今日也可以不來的。”秋驚寒起身欲離開。

“你站住!”女孩厲聲喝道,從身上扯下一塊玉佩,狠狠地砸向秋驚寒,那股狠勁似乎恨不得摔碎了玉佩。

秋驚寒伸手輕巧地接過玉佩,貴重的和田玉,正麵刻著一隻引吭高歌的鳳凰,反麵印著一個龍飛鳳舞的“姣”字,筆力遒勁,透出一股殺伐之氣。

秋驚寒心思微微一轉,揮手喝退了周邊的獄卒,好整以暇地回到椅子上,摩挲著玉佩,似笑非笑地道:“永安郡主?這倒還真是獄中稀客。”

“不,本宮現在是永安公主了。”她自嘲地笑道,淚水在眼中打著轉兒。

“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殊榮,可喜可賀。”秋驚寒淡淡地道。

“是啊,先帝真有遠見,這封號都不用改了。”永安公主大笑,大顆大顆的淚水順著臉頰滾落。

秋驚寒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盡管已經猜出她的來意,但對於陌生人,她真的沒有太多的同情心,這些年的戎馬生涯,不值錢的同情心早就被她拋到了九霄雲外。

永安公主抿了抿嘴,拭去淚水,故作堅強地道:“父王說,四月末傳來前方戰勝的消息,端午節前夕陛下回複了東夷請求和談的國書。在這個節骨眼上,聖上下旨將郡主擢升為公主,除了和親,再無第二種可能。收到旨意後,父王四處奔走,平日與父王交好的大臣紛紛避而不見。我跪在太廟前,懇去求太後,太後訓斥父王說皇恩浩蕩,永安公主別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