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林笑棠加入訓練班已經半年了。
在這期間,發生了不少大事,但基本上沒有什麼好消息,中日戰場上國軍節節敗退,武漢和徐州相繼失守,日軍南下的兵鋒已經直指湖南。而在南京,一個被日軍支持的偽政府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馬上就要粉墨登場。
訓練是枯燥的,現實是殘酷的。
訓練班的學員也悄然發生著變化。學員們漸漸分化,當初的豪言壯誌慢慢消散,以裴剛為代表的一部分家境不錯的同學長袖善舞,沒多長時間就和教官以及訓練班的長官打得火熱,長官們喜歡喝酒,他們就買酒買肉;長官們喜歡打牌,他們就支好了牌局。反正他們家底殷實,畢業後是一定會到後方獲得一份不錯的職務的。
而以林笑棠和大頭等人為代表的流亡學生,卻隻能安心學習、努力訓練,他們是幹體力活兒的主力,但獎勵和晉升基本上與他們無緣,因為他們沒錢孝敬長官。即使是畢業,等待他們的也會是最危險的任務和職位。
林笑棠心中的鬱悶可想而知,他開始懷疑自己當初來訓練班的決定是否正確。
轉眼間,已經進入初夏,臨澧這邊已經下了好幾場春雨,一連幾天,空氣都是濕潤、悶熱的,聽當地人說,最近恐怕還會有更猛烈的降雨。
下午是主任餘樂醒親自作報告,所以全部學員都集中到了學校禮堂,奇怪的是,女生中隊並沒有參加。
因為是幾百人聚集在禮堂,本身禮堂的麵積就不大,很多沒有位置的人隻得席地而坐,林笑棠和大頭、小屁按照慣例,聽到一半瞅了個機會就溜了出來。
學校禮堂的背後是一條湘江的小支流,餘樂醒為了討好戴笠,就在這條河邊修築了一道以戴笠別號命名的“雨農堤”,平時就作為學員們室外訓練間歇時的休息場所。
河堤上栽種了茂密的樹木,在夏日裏最是涼爽不過,加之位置隱蔽,所以一直是三個人逃課的最佳去處。
可今天,林笑棠等三人剛剛在樹蔭下坐定,還沒等點上一支煙。林笑棠就看見順著河堤小路走來了十幾個人,三個人趕緊閃身躲到河堤下的樹叢中。
不一會,十幾人便信步來到了河堤的中段,就在林笑棠三人的正上方停下了腳步,仿佛在欣賞河堤的風景。
林笑棠不由得暗暗叫苦,他探出腦袋,偷偷的向上邊窺視,透過樹叢,他發現這些人竟然都是訓練班的長官。
站在最中間的是訓練班的總教官謝立公,旁邊還有政訓處處長汪祖華、總務處處長王湘等人,沈最也在其中,他們都陪著一個穿著灰色中山裝的中年人。養傷歸來的裴剛居然一臉與有榮焉的站在那中年人身旁。
等到看清那中年人的麵目,林笑棠的心裏不由一動。他沒想到這個中年人還是舊相識,竟然是他和何衝在南京救出的那個裴長官裴中偉。
現在的他,意氣風發,背著雙手站在謝立公的身邊,完全沒有了當時的落魄模樣。
隻聽到謝立公說道:“至全兄,今天真是不好意思,餘主任有個報告要做,這是戴老板親自安排的,隻能由我陪你來檢視訓練班的工作了。餘主任再三交代,一定要讓我向你表示歉意,等稍後晚飯時,他再向你敬酒賠罪。”
裴中偉輕笑一聲,擺擺手,“餘主任太客氣了,這次我是陪同傅勝蘭處長來的,檢視萬萬談不上,敬中兄你也知道,我馬上就要去上海了,來臨澧純粹是按照上峰的安排來挑選一位工作助手的。”
謝立公嗬嗬一笑,“請至全兄放心,我們一定全力配合,特訓班女生中隊有六十個學員,全部是流亡學生。明天一定讓至全兄挑到滿意的。”
身後的幾人頓時發出一陣心照不宣的淫笑。沈最站在隊伍的最末端,臉上的神色極不自然。
裴中偉拍拍裴剛的肩膀,對謝立公說:“敬中兄,我這個不成器的侄子在班裏還好吧?沒有給諸位談麻煩吧?”
謝立公笑意融融,“哪裏,令侄可是品學兼優,畢業之後絕對是黨國的棟梁之才,鄭介民處長也跟餘主任和我打過招呼,等此間的學業結束,就會將他安排到重慶任職。”
裴中偉點點頭,“實不相瞞,我大哥也是這個意思,小剛這個孩子,被家裏人慣壞了,還是在長輩身邊比較好。”
一行人又扯了會閑話,裴中偉顯然意不在此,催促著眾人回轉,眾人大笑著向著校園的方向走去。
等到一行人走遠,大頭一屁股坐在地上,指著他們的背影,恨恨的說:“看見沒,這就是我們的長官,就他媽是這副嘴臉,隻知道找什麼工作助手,還不就是什麼工作太太(注一)!”
小屁點點頭,“當官的也就是這副德行了,隻是沒想到,裴剛那家夥的後台還挺硬,居然能讓鄭介民親自打招呼!”
林笑棠皺緊了眉頭,“小屁,一會你先下去,到女生中隊找下方柔,讓她小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