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聽了卻想起從前和黛玉一起親密無間的日子,隻搖頭沉吟道:“唉,你不懂!”
襲人皺了眉,撇撇嘴道:“奴婢是不懂。林姑娘的心隻有二爺才懂,不然怎麼隻有二爺才看出林姑娘變了,偏就在去過北靜王府後變了。”
寶玉低頭沉默不語,聽得襲人歎道:“再說句越禮的話,論模樣品格、性格脾氣寶姑娘哪點比林姑娘差,也不知道為何二爺心心念念隻有個林姑娘!還沒出閣就這般小性兒、行動愛惱人趕明兒嫁給了二爺,哪裏還能容得下別人。我跟了二爺這些年,隻怕到頭來連香菱都不如呢!還不如當初和晴雯一道被攆了出去呢!”說到後來,襲人竟是哀哀哭泣了。
寶玉顧不得再思慮黛玉之事,忙拉著襲人的手道:“你又瞎想了,林妹妹才不是那樣的人呢!”
襲人甩手道:“二爺別哄我了。想想薛大奶奶如何對香菱的!二爺也曾歎過她舉止形容也不怪厲,與眾姊妹不差上下,未出閣時也是好女兒,怎麼嫁了人就變了呢。一般的我們想想也心寒。橫豎爺心裏隻有個林妹妹,哪管我們是死是活。”說著又淚流不止。
寶玉也無暇替黛玉辯解,隻拉著襲人的手道:“你放心。林妹妹不是那樣的人,我也不是薛大哥那樣的人。別哭了,一會子哭紅了眼睛別人看了倒不好了!”
襲人扭身拭淚道:“我們做丫頭的死活都沒人在意,還怕那些!橫豎不過一死,遲早罷了!”
寶玉忙捂了襲人的嘴歎道:“何苦說這樣的氣話來慪我。先前咱們園中何等熱鬧,這陣子死的死、去的去、嫁的嫁,已教人悲歎不已,哪禁得你再說這不祥的話。真真我的心都要碎了!”
襲人心下高興,推開寶玉的手,仍拭淚歎道:“誰說氣話了!二爺隻顧自己的心,何曾想到我們做奴為婢的心了!怎能叫人不傷心!”
寶玉搖頭歎道:“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了。人生情緣,各有分定。如今我什麼也不求了,隻求看著你們都好好兒的。惹是有造化竟得了你們相伴,或死了能得了你們的眼淚葬我,縱然一生事業盡付東流,也無足歎惜了!”
襲人心裏又氣又笑,皺眉道:“好好兒的,又說這些糊話了。可叫人怎麼勸呢!”
寶玉微微一笑道:“你也別勸了。瞧你臉上都哭花了,快打水來重新勻麵吧!”
襲人忙拿起鏡袱照了照,果然臉上不好看,忙去打水來洗臉勻麵,寶玉便跟在後頭遞些胭脂花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