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語氣迫切,我一聽就知道不對勁,立馬反搖了幾下櫓:“咋了師父?”我壓低聲音詢問,“黑棒子甩籽啦?”
黑棒子甩籽是句我們竄江子人的暗話,意思就是問:是不是和圈套?黑棒子就是指的鯰魚,眾所周知鯰魚是直接產小魚的,這都甩籽了,還不是圈套?
師父沒言語,但我從他表情裏也看了個八九不離十。
接著我師父從隨身挎包裏掏出了一支鏽跡斑斑的單筒望遠鏡,眯著眼瞭了半天,師父歎了口氣道:“那女屍口含寶玉,想必是水爺下的套,專門騙那些貪財之人的性命。”
師父把望遠鏡遞給我,我看那稀薄霧氣下,仰麵漂著一具嚴重變形的白花花屍體,而屍體口腔大開,一顆泛著綠瑩瑩寶光的石頭,躺在屍體浮腫的舌頭上。
馬大膽不信,說哪裏還有浮屍嘴裏含玉的,天底下要都有這好事,竄江子還不都成財主了?
馬大膽一把從我這裏搶過望遠鏡,看後不由得大叫了聲:“奶,奶的,馬大爺今兒是出門西北遇財神呀!”
師父看了一眼兩眼冒金光的馬大膽道:“你還真以為天底下有這等好事?別做你娘的美夢了!”接著師父命我回去,說天晴之後再來,看女屍口中是否還有寶玉,要等沒有了寶玉才能來撈屍。
如果以為事情到了這裏就完了,那可就大錯特錯了。
我也就不會說這馬大膽坑了我一輩子。
上了岸,師父說要和鎮公社的領導們解釋下,慌慌張張的走了。
我看他似乎很是焦慮,卻又不知道為何。
後來回想下,畢竟人家催了那麼久,你們下了江還不撈屍,這不是打了人家的臉嗎。
等到黃昏時分,我走出江邊窩棚準備撒泡尿,卻看到停在岸邊的江漂子(一種細長的木船,類似於皮劃艇的形狀)少了一條。
我一想也有個把小時沒見到馬大膽了,心中當即一驚。
我知道,這馬大膽肯定是下了江去尋那浮屍了。心中不由大罵:好你個馬大膽,啥便宜你都敢沾?你他媽是嫌自己肉太肥,想給水爺添點葷腥不成?
情況緊急,要是等師父回來,估計馬大膽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我心一橫,解開木船的纜繩就下了江。
我知道馬大膽肯定沒我手腳麻利,估計現在還沒找到呢,所以就自己先奔著剛剛發現浮屍的下遊劃去。
江上仍舊霧氣蒙蒙,加上天快黑了,所以視線很不好。等我撐了大約一個小時左右,終於又發現了那團白花花的浮屍。
浮屍靜靜地躺在江麵,好似紋絲不動,實際上水下的暗流正推著向下遊去。我把船停在距離浮屍大約五六十米的地方,使船漂移的速度保持和浮屍一樣,打算在這等著馬大膽。
我坐在船頭,瞧了一眼那堆白花花的腐肉。
突然,一股前所未有的陰森感向我襲來。
此時偌大的江麵,隻有我和這一具浮屍,即便是平日裏對屍體已經有些麻木了,但此時我仍舊覺得心虛。
人有個毛病,越是害怕什麼東西,就越是不受控製的去想那東西。我此時就是越覺得這浮屍瘮的慌,眼睛還偏偏一刻不離的看著那裏。
江麵靜寂無聲,甚至水流拍打船底的聲音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