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莫言一直記得第一次見到秦落笙時候的情形,即使他覺得自己已經忘了,或者是即使記得,也是痛恨的。
秦落笙少年時候的樣子,很是俊秀,總是喜歡掛著笑,那笑容,不是其他任何人帶著粗鄙,帶著貪婪,帶著冷漠,帶著睥睨的眼神,而是真實的,自心底散發的一種溫暖。
不論是誰,見到他的笑容,總會覺得心情跟著變好,不過,何莫言第一次見到秦落笙,對方沒有睜開那雙讓無數人讚歎的眼中盛滿陽光的眼睛,沒有勾起唇邊讓無數人傾倒的唇邊栽滿溫柔的笑容。
當然,慶王殿下天生尊貴的身份,便隻是一麵,也不是隨便什麼人平平常常便能夠見到的。
何莫言那個時候還不叫做何莫言,他隻是個沒有名字的異族戰俘,其實,想想這個所謂的戰俘身份就覺得可笑,一個一直在軍營妓營中成長的孩子,連戰俘,都比他高貴些,起碼,戰俘在被俘虜之前的身份,還是正經的軍人或者是平民,而他,每一日的生命,都是幾經艱難,這樣的人誰都不會在乎他是死是活,成了戰俘,也隻是因為軍隊被大慶邊軍突襲,作為沒有用處,連帶著都是浪費糧食,浪費時間而被丟棄的累贅扔下來的。
當被鎖鏈牽引著艱難行走,當士兵不時用鞭子驅逐的時候,何莫言的周圍,所有的人都麻木的很,沒有反抗,也沒有痛哭,沒有麻木的,早早地便被解決了,小小的孩子,從周圍士兵談話中,知道了這是因為俘虜他們的將領決定將他們作為戰俘獻入京城,自然要盡量老實的。
對了,他還聽得懂大慶話,在這一批的異族俘虜中,真的挺少見的,誰讓他長在軍妓營中呢?那裏什麼地方的人都有,本族的,別國的,都是一群行屍走肉罷了,這是他對她們的稱呼,所以,當看到她們被再次充入軍營,隻是這一次是大慶軍營之後,他沉默著,選擇了當一個戰俘,起碼,他知道,自己不想要和那些漂亮的女人,漂亮的男人一樣。
有時候,當一個戰俘也不怎麼容易,當他被單獨押解出來,被人送入一座華麗遼闊的府邸之後,當他聽到了過來接他的兩個穿著很好的卻隻是仆人的人隨口說出的話語後,他知道了,自己為什麼會單獨被押解出來,為什麼,不是隨著其他人一起當做戰俘進京。
一個將人命肆意玩弄的小少爺,州府大人家最受寵的三少爺很喜歡新奇的玩具,而擁有一雙綠眼睛的他,便是再新奇不過的玩具。
玩具?他那麼清楚地知道,小孩子殘忍起來,有時候比大人更加可怕,脖頸處那道讓他至今無法開口的猙獰傷疤,一直提醒著他這樣的事實。
所以,他逃了。
逃向了仆人口中貴客所在的後院,即使,他根本不知道那所謂的貴客是什麼人,是否會庇護他,還是將他親自抓住交給那個仆人口中可怕的小少爺。
自小生存的艱難,鍛煉出了比起大人也毫不遜色的靈巧身手,也鍛煉出了早慧的心思,他在賭博,就像是寧願成為戰俘被帶入京中也不願意留在軍妓營中長大,就像是冒著失敗的可能去尋找一個不知身份不知性情的貴客來解救他,也不願意成為一個孩子的所謂玩具,然後被殘忍的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