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周先生的誇讚,葉敬宏還是很受用的。想要奉承一個人就誇他的孩子。因為幾乎所有人眼裏,自己的孩子總是最好的。民間也有俚語:瞎娘生個禿孩子,娘不誇孩誰誇孩。受用歸受用,葉敬宏當然不會自戀到認為周先生的話就是真的。身在高位,習慣把別人的讚美自動扣減七分。不過,他還是不了解讀書人的氣節,不了解周先生為人中正,不了解她閨女早已換了內芯,裝上了作弊器。雖然葉家被奪爵,雖然葉家現在人口凋零,但像葉家這樣的門第,在大魏朝還是要被一些有爵位的人家仰望。葉家的子弟不用十年苦讀去奔前程,自有一份軍職供其承襲。男子尚不把讀書當一回事,何況女子。讀書對於葉家是以脫盲為主,增長見識為輔。麵對周先生的讚譽,葉敬宏隻當是誇大其詞一笑置之。也因為如此,在此之後,葉小蘭的“早慧”隻是她和周先生之間的事,再不關乎其他人。也是多虧了葉小蘭是投生到了葉家,若是投生在書香門第,幼年就得先生讚一句“冰雪聰明”,估計一生都需被盛名所累。葉小蘭前世就很聰慧,帶著作弊器來到這裏,有意藏拙還好,不然就出眾到讓人驚駭。偏葉小蘭總忘記自己是幼年的外殼少年的芯,不管先生教的什麼都能很快掌握。知識如同灌進幹涸的沙漠裏的水一般被她迅速吸收,周先生逼不得已一次次更改教學進度。使得周先生驚駭異常。
父女二人坐在書案前,當然葉小蘭是坐在她老爹的腿上。有她爹在的地方,她爹總是要充當她的天然沙發。若是問葉小蘭同學來到這兒有什麼不滿的地方?一開始不滿意沒有漂亮的蕾絲,沒法裝扮她的房間和衣飾。不過劉媽媽很快就把這個問題解決了。找來了各種質地的輕紗,裝扮起來一點不比蕾絲的效果遜色。自己人當家就是方便又迅捷。雖然也很懷念自來水和抽水馬桶,但下人們伺候的盡心盡力,足可彌補沒有自來水和抽水馬桶的遺憾。想要洗漱立馬有人送水上來,馬桶也洗刷及時沒有異味,泡澡的大木桶尤其讓葉小蘭喜愛,泡在裏麵說不出的愜意。跟自來水和抽水馬桶比起來,葉小蘭更懷念席夢思床墊和沙發。至於手機和電腦,上一世的葉小蘭因為年齡和其他一係列原因尚未染上手機依賴症和網癮這樣的疾病。沒染上這些疾病那位老保姆也功不可沒。老保姆特別抵製電子產品,自己不用也見不得別人用。雇主和她自己的兒女她管不了也不敢管,管管葉小蘭還不在話下。得益於此,葉小蘭的生活並沒有受到太大影響。對於電燈電視,葉小蘭更不抱有希望,也就不至於失望。早睡早起身體更好。沒魚蝦也行,有這天然沙發時不時坐坐也行啊。葉小蘭舒服地坐在她爹腿上,向她爹顯擺她新學會的繁體字。可是那簡體字用了好多年,哪能輕易就改過來。就好比被橡皮擦擦掉的白紙上的鉛筆字,擦得再幹淨總還是有點痕跡。這不,葉小蘭光是念念不忘沙發了,一不留神就寫了個簡體字出來。葉敬宏的左手輕輕拍拍女兒的頭頂:“錯了。”右手握住女兒的小手,把那個“錯了”的字幫她糾正過來。邊寫邊絮叨,應該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寫。出了這個小插曲,葉敬宏對周先生說得話更是不以為然。陰差陽錯之下,葉小蘭跟“神童”擦肩而過。“神童”約等於“神經病兒童”。因興趣而主動學習和迫於名聲被逼著學習能一樣嗎?一旦被冠上神童的名號,就得象被鞭子趕著的毛驢一樣勤奮苦讀。不然就有無數聲音哀歎“傷仲永”。盛名之下,不成神經病兒童才怪。
不經意間一低頭,發現地上鋪著的竟然是一塊帶著異域風情的地毯。真正的純手工製作。這塊地毯馬上被葉小蘭看進眼睛裏再也拔不出來了。唾液腺分泌也明顯加快。屁股尖上也跟長針一樣坐不住了,左扭右扭。那毛筆字寫得越發歪歪扭扭。“咕嚕”,一聲腹鳴適時讓葉小蘭得以解脫,避免了一起被自己口水嗆死的人間悲劇。
“篤篤”節奏分明的敲門聲及時的響起,化解了葉小蘭的尷尬。葉敬宏把女兒拎下來,讓她站在地上。對門外的來人吩咐道:“進來。”來人是葉敬宏四個小廝裏的平安,葉小蘭對他印象不錯。他之後所說的話,使得葉小蘭更是歡喜,也為他在葉小蘭心裏再次增分不少。“老爺,小姐的奶娘使人來問小姐的午飯在哪裏擺”,邊說邊把手中的食盒的蓋子打開展示給主人看:“於媽媽還說,小姐今天活動的多,隻怕這會早已餓了,讓把這些糕點給小姐先墊吧墊吧,還交代別給吃多了,免得午飯吃不下。”平安所說的於媽媽就是葉小蘭的奶娘。真是及時雨,小孩子可不是容易餓嘛,肚子叫叫有什麼,葉小蘭瞬時坦然到理直氣壯了。食盒裏是一小碟水晶餃,一個個小巧玲瓏晶瑩剔透,讓人隻看著就胃口大開。食盒裏還隱隱傳出誘人的食物的香味,極為考驗人對美味的忍耐力。“小姐的午飯就在這擺了,點心擺那邊吧”。平安依照老爺的手勢把食盒放在茶幾上,把水晶餃、味碟、碗箸拿出來擺放整齊。就在平安安置這些的同時,葉小蘭爬到茶幾一側的椅子上坐定,大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緊盯著那盤水晶餃。葉敬宏也走到另一側的椅子上坐下,看著女兒兩眼放光的看著食物。想想之前女兒的小肚子的咕嚕聲,不自覺中就放柔了麵部表情。揉著女兒頭頂烏黑柔軟的頭發:“餓壞了吧,趕緊吃吧。”葉小蘭抓起鑲銀的烏木箸,夾起一隻水晶餃就想往嘴裏送。突然想起不能這麼自私,有好東西要給親人一起分享。烏木箸就硬生生的轉了個彎,送到了葉敬宏的嘴邊。對於女兒的舉動,葉敬宏自是意外又感動。女兒笨拙的夾起點心似是要吃起來,卻又改了主意送到自己的嘴邊。看著筷子上顫巍巍,搖搖欲墜的點心,趕緊張嘴接住。水晶餃是蝦仁泥餡的,鮮香可口,比之誘人的賣相一點也不遜色。父女二人你一隻我一隻,很快就把那一小碟子水晶餃瓜分完畢。最後那一隻理所當然的進了葉小蘭的肚子,雖然之前那一隻也是她吃掉的。葉敬宏終歸是個成年人,還是做人家爹的,總不能跟個孩子去搶一隻點心。葉小蘭雖說換了內裏,可也不過是個孩子。她爹隻是作勢要吃最後那一隻水晶餃,她就沉不住氣去搶了來塞進自己個的嘴巴裏。之前那個還來不及嚼碎吞咽,再加上一個,把嘴巴撐得鼓鼓囊囊的。一碟點心兩個人分,雖然沒有吃飽吃盡興,但因為搶到了本應該屬於她老爹的那一隻,所以很是誌得意滿。其實這跟孝順不孝順沒任何關係,有孩子的家長都有這種經驗。小孩子若是不樂意吃飯,大人假意做出吃的動作,並把嘴巴空嚼得“吧唧,吧唧”作響,孩子大多會賞臉吃上一點。葉小蘭就是這種情況,俗稱“一個狫狫(注音:laolao,小豬)不吃食”。有些婦人喜歡帶著孩子去鄰居家串門,到了該吃飯的時候,主人總要客氣一下挽留道:“別回去了,就在這吃點吧。”大人能聽出來人家的真實意思是:我們該吃飯了,你們也回家吃飯吧。小孩子聽不出來,還以為主人家是在真心待客呢。聽話的孩子哄哄就哄回去了。要是遇到不聽話的孩子,撒潑打滾就是不走,大人還真沒轍。總不能為著一碗飯打孩子吧,當然要打也得回家去打,不然賓主都下不來台。大家都不富裕,口糧都緊巴巴的,誰好意思真吃誰的啊。怎麼辦?反正隔得也不遠,回家盛一碗偷偷端過來不給孩子看見。都是一樣的雜糧紅薯粥,估計稀稠都沒什麼區別。自己家的碗,自家的飯,隻是換個地方吃,就能吃出別樣的滋味。孩子嘛,都是這樣過來的。隔鍋飯香啊!有點扯遠了,回來接著說奶娘她們怎麼就跟葉小蘭肚子裏的蛔蟲一樣知道她這會子準會餓呢。這邊葉小蘭的肚子剛“咕嚕”一聲,那邊奶娘的點心就跑步走來到救駕。這主仆還真不是對好的點子,還真是巧合了。葉敬宏從奶娘丫頭手裏撬牆角把人家的小主人搶走了,一句話都沒交代就把一群丫頭仆婦攆回了內院。話說除了那次意外,葉小蘭從來沒有離開過三人的視線。任何事都有第一次,三個人從一開始回來時的無事一身輕,接著是時間流逝的小姐還未歸來的慌亂。差了小丫頭往二門看了無數次後,失望變成鎮定。三人聚在一起商討對策。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何況事情還不複雜。三人很快決定收拾些點心,打著送點心的名頭先去看看,探聽探聽。這一探聽倒是為一院子人討來不菲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