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鳶不輕不重地說完這句話,殿中一片靜默。蒹葭與白露麵麵相覷,不約而同地低下頭來,盡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你們兩個先下去。”皇太後本來慈愛和煦如春風的目光一瞬間變得極為幽深,一動不動的直視著劉鳶。半晌,抿著嘴笑開來:“阿鳶心裏在想什麼呢?你母親與你父親可是難得的兩心相悅,是臨安人人傳誦的佳話呢。”
怎麼可能是佳話?劉鳶緊緊咬住下唇,心裏諷刺的想著。別人或許不了解但她是最清楚不過的,父親對母親有尊敬、照顧、憐惜,卻唯獨缺少了男子對心儀女子而有的愛意。而母親驕傲矜持,又自負到目空一切,父親的悲傷或難過視而不見,她對他的任何要求全都是上位者對下位者的命令,甚至連死亡也不例外。
劉鳶的嘴角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她望著皇太後欲雲淡風輕粉飾過往是非的臉龐,艱難生澀地吐出兩個字:“說謊。”
皇太後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開始若有所思地打量她。
沉默站在一旁的向嬤嬤突然笑出聲來,小心翼翼道:“公主這可就冤枉太後了,太後怎麼會說謊呢。您要是不信的話可以盡管找兩個知情的宮人來問問,保準他們的答案都跟太後的一模一樣。”
“是嗎?”劉鳶抬眼望著她,麵露冷笑。
向嬤嬤牽強的笑容微微一哂,一個“是”字卡在喉嚨裏怎麼也說不出口。
皇太後端起青瓷的杯子淡淡抿一口茶,輕微的苦味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她年紀大了,身子比不得以前,連喝得茶都得經過太醫院的各種加工,雖然有益於補血養氣,味道卻實在有些難以入口。
她慢悠悠的放下手中茶杯,輕歎一口氣,語重心長道:“鳶丫頭,哀家不管你對你父母的事知道多少,但你隻需要記住一條,有些事過程如何並不重要,隻要結果是你想要的就行。就像你的父親最後還不是八抬大轎、十裏紅妝迎娶你的母親進門,並且還生下了你。至於你的父親心中的真實想法是什麼哀家與你的母親不感興趣,也不打算去探究。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同他們韓家對你母親給他帶來的一切心懷感恩,世世代代銘記這份恩惠。”
“恩惠?外祖母說這話難得不會覺得心虛和愧疚麼?”劉鳶本來溫軟的聲音忽然氣勢淩人,言語犀利的讓人難以招架:“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見過父親發自真心的笑過,母親對他的態度不像妻子,更像主子。臨安的王公貴胄礙與母親沒人肯同他來往,在他們眼裏父親隻不過是安德長公主的一件附屬品而已,討好他有什麼用,討好母親能得到的東西更多、更有價值。甚至在外祖母您與舅舅的眼中,父親他的身份也不是你們的女婿或者姐夫,他隻是一個服侍母親的仆役罷了,沒有他亦可以是其他人。”
向嬤嬤體若篩糠,麵色鐵青。今日這些觸犯聖威的話要是換個人來說,太後早已下令將其淩遲處死。延樂公主實在是大逆不道,她再是金枝玉葉、皇家血脈,也不應該以下犯上、出言不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