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四當庭便點了五個佐吏的名字,其中就包括剛剛勸諫秦晉的那名佐吏。這些人都在崔安世伏誅之前與其多有勾連,甚至是他的心腹,曾參與過不少隱秘事,這其中也包括密謀投降。隻是後來崔安世伏誅,一切便從長計議了。
“劉四,你,你莫要血口噴人!”
秦晉審視著被劉四點到名字的佐吏,冷冷道:“諸君在縣廷一直堅守職司也算有鎮難之功,現在如果招認服罪,我可以網開一麵,留你們全屍,不誅聯家人!否則一旦查實,決不輕饒!”
“少府君,難,難道要,要狡兔死,走狗烹嗎?”
說話的還是那名法曹佐吏。
“狡兔死,走狗烹?”秦晉冷笑了兩聲,“你們還不配走狗這兩個字!試問這普天之下可曾有過三心兩意的走狗?”
“你……”
秦晉再不浪費口舌:“來呀,把這幾個都鎖拿下獄,查實口供後,抄家誅族!”
此言一出,縣廷大堂又是一片嘩然,所有人都糊塗了,弄不明白了,秦少府因何突然像變了個人一般,開始痛下殺手。這些人誠然可能與叛逆曾暗通款曲,可也不至於如此急迫的就將人誅族斬殺,要知道朝廷固然對叛逆辣手無情,可這種大刑殺都要經過中樞的審核才可以定罪用刑的。
秦晉掃視著堂上眾人,知道他們 內心中的疑問和疑慮,但他卻不想解釋。
自同羅部的蕃兵受挫敗退之後,他就知道,叛軍大舉攻城的日子不遠了,也許下一次便會有數萬人,乃至十數萬人兵臨城下。到那時縣廷中難保不會有人在危急時刻為了自保而打開城門,出賣新安。自古以來,這種偷偷打開城門迎攻城大軍入城的例子舉不勝舉。外部的敵人容易防範,可來自內部的威脅卻防不勝防,他這麼做也是防患於未然,清除掉不穩定因素。
除此之外,還能以叛徒的鮮血激發城中軍民的抗戰決心,大家同仇敵愾,才能擰成一股繩,共同麵對即將到來的,前所未有過的挑戰!
幾名佐吏被拖走後,秦晉冷眼掃過縣廷眾人。
“希望諸君以他們為戒!”
秦晉當眾宣布散會,佐吏們魚貫而出,出了大堂才發覺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都暗自慶幸當初沒能和縣令崔安世走的過近,否則今日受牽連的隻怕又會多了一人。
官場公廨內,遭受誅聯這等事司空見慣,秦晉下定決心清除縣廷內崔安世的殘留黨羽,反而讓佐吏們覺得少府君的態度鮮明起來,選邊站隊就此沒了顧慮,以後就算朝廷派了新的縣令、縣尉來,也不怕再有人能夠狗仗人勢,鹹魚翻生,打擊報複了!
陳千裏並沒有隨眾人離開縣廷大堂。
“少府君……”這胖子少有的吞吞吐吐,秦晉自然之道他想要說什麼。
“四郎可是在為那日城上的說辭耿耿於懷?”他回城後就聽說了陳千裏曾阻止契苾賀出城的事,但卻認為陳千裏這麼做的確是出自一片公心,能夠不被個人恩怨影響到對全局的判斷,這一點是他大為欣賞的。自己當然也不會因為這句話,就與陳千裏產生了芥蒂。
秦晉知道,如果不和他說清楚,隻怕心思頗重的陳千裏心中會一直有一個疙瘩。
“如果彼時我與你易位而處,一樣會如此決斷!”
“少府君!”陳千裏的話音有些哽咽,城上力戰時無暇想的太多,但戰事結束之後,他卻因此深為愧疚,甚至難以麵對秦晉!秦晉的一番話則差點使他心有所感而失態。
“今日處置縣廷佐吏,你一定另有看法吧?”
話說到剛剛的地步,秦晉覺得就足夠了,沒必要再繼續延續下去,因此立即又提起了公事!
一旦說到公事,陳千裏又恢複了一而繼之的自信。
“少府君深謀遠慮,但下走還有一事相請,縣令崔安世的餘黨可盡誅以順民意,激發同仇敵愾之心。對他的遺屬還是慎重考慮為上!”
秦晉看著陳千裏,對他的話有些不解,如果不能夠做到一視同仁,那麼這場一則震懾,二則振奮的大刑殺豈不是失去了意義?
“這其中難道有什麼內情?”
陳千裏點點頭,“的確!崔安世的夫人是當朝宰相韋見素的幼女!”
秦晉道:“法不容情,又豈可因人而異?”陳千裏算是深諳官場人情,凡是處理涉及郡望大族的事情,都極為謹慎,這一點秦晉是知道的,但現在都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還抱著這些陳芝麻爛穀子不放,是不是就有些迂腐了。韋見素的幼女又如何?就算是楊國忠的幼女,他也敢照殺不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