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泰山鴻毛哉(1 / 2)

第一批吃斷頭飯的禁軍世家子弟內心中猶自抱著一絲希望,但見先他們一步押到刑場的囚徒們一個個被按倒在地,刀斧手們口吐唾沫到雙掌間,使勁的摩擦了兩下,緊握住鋒利的大斧,高高揮起,狠狠落下。

霎時間,幾十顆頭顱滾落當場,暗紅色的鮮血從腔子裏噴射而出,眨眼的功夫就將白茫茫的冰雪地麵染的殷殷血紅。

血腥的氣息在整個刑場上空彌漫開去,禁軍中那個被稱作裴二的人立時就撲倒在地,嘔吐不止,剛剛吃進肚子裏的梗米飯與碎羊肉也都被一股腦的吐了出來。緊隨其後,又有不少人跟著嘔吐起來,但更多人則是恐懼的難以自已。

這些世家子弟多是弱冠之齡,成人後依靠父祖的餘蔭,或承繼爵位,或得授勳官,盡管平日裏耀武揚威,橫行霸道,但究竟是沒見過這等駭人的集體刑殺。

數十人同時被鋒利的大斧砍去腦袋,這等震撼無論是在聽覺抑或是視覺上,都讓他們恐懼到了骨子裏。原本還有幾個不爭氣抹淚哭號的人,現在都已經驚駭的發不出半點聲音。

新安軍頭目,輕蔑的掃了這些禁軍世家子弟一眼,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高喝道:“爾等直到這些伏誅之人身犯何罪嗎?”

“不知!”

“饒命,我不想死啊……”

各種回答聲紛紛響起,新安軍頭目冷冷的的哼了一聲,“正告諸位,這些人都是附逆的蕃胡叛軍,罪該萬死,對他們施梟首之刑,已經是中郎將仁慈了。爾等可知道這些人手上沾染了我大唐多少百姓士卒的鮮血?”

這些待宰的羔羊們頭一次震驚了,萬想不到這數十囚徒竟是從關外帶回的逆胡俘虜,這時他們才恍然想起,眼前的新安軍可不是關外入京番上的衛士,而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百戰之師。

獨孤延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後悔不及,想到自己將要和那些逆胡叛賊一同被斬首,不禁悲從中來,憤從中來。想他獨孤氏世代榮耀,若與叛逆一同被斬首與刑場,那是何等的恥辱?

“安心上路吧,也莫怪俺們中郎將。新安軍利斧雖快,卻不斬無罪之人。軍法森森,馬踏軍營者斬首,爾等禍亂禁中內苑,隻斬爾等不牽連家人已經是俺們中郎將天大的仁慈,有什麼委屈到下麵和閻王哭訴去吧!”

新安軍頭目宣講完畢,立時又有新安軍軍卒跟著拖長音調高喊起來:“時辰到,行刑!”

剛剛行刑過一輪的劊子手們立即如狼似虎的衝入了待宰的羊群之中,將這些人按倒在地,踩住頭顱,露出了保養得當皮膚白嫩的脖子。

這些人平日裏說起戰陣征伐,都是“萬裏赴戎機”,“馬革裹屍還”,真真到了麵對死亡那一刻,才發現這是如此的艱難,若是大義凜然的赴死也就罷了,偏偏秦晉卻安排他們與叛軍賊子一同受死,這種絕望、屈辱、恐懼交織在一起的情緒,徹底讓他們失去了理智,有人抵死不從,有人歇斯底裏,還有人早就成了一灘爛泥,任人擺布。

更有甚者,那個叫盧杞的居然忍不住大小便失禁,屎尿都屙了出來。若是尋常時候,他早就被同伴笑話至死,可到了這最後時刻,人人都要頭顱首級落地,誰還有閑心去笑話他呢?

“某要見中郎將,某乃曆陽郡公獨孤延熹,若要斬某也要有當今天子的敕書不可!”

此前登記個人籍貫時,他胡編了個假身份,到了這等時刻,獨孤延熹也豁出來了,也顧及不得玷汙門楣,折辱家聲,命沒了便什麼都沒了。

“呦嗬?好大的口氣?甚的郡公?”那新安軍頭目先取笑了兩聲,聲音轉而轉疾,厲聲喝道:“來呀,先給俺把這冒充郡公的夯貨砍了!”

獨孤延熹大急,沒想到自報家門不但沒能救得自身性命,反而激怒了這些新安軍,惶急之下,掙紮著,疾呼著:“某要見中郎將,某要見天子,爾等無權殺某!嗚……嗚嗚……”當即有人塞了一團物什到他口中,便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且慢行刑,某有話說!”竟是剛剛被血腥場麵駭的嘔吐不止的裴敬,隻見一支打攪踏在他身上,正奮力的掙紮著,痛苦的喘著粗氣。

“將軍莫怪,他,他的確是曆陽郡公,身份確是不假……並非某等怕死,然太史公曾說過,死有重於泰山,輕於鴻毛之分別,裴敬不求免死,隻求死於沙場軍前,也,也不至辱沒了祖宗,辱沒了一身的……哎呦……”

踩住他的軍卒狠狠踢了一腳,口中罵道:“文縐縐的聒噪甚!”

裴敬的話突然間讓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產生了共鳴,紛紛哀求道:“某不怕死,不求免死,惟願死於兩軍陣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