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恨恨的一跺腳,滿臉悲憤之色。
“看看,看看,還是壞了使君大計,你有九條命又能彌補什麼了?”
麵對裴敬的頻頻質問,陳千裏麵如死灰,他也沒想到,叛軍竟然來的如此之快。而他此前與幾名心腹部下們做過數次的推演,叛軍若從馮翊同州城回援朝邑,至少也要到天明以後。所以才對裴敬突然發難,大舉進攻朝邑小城。
可攻城的戰鬥剛剛從膠著狀態出現優勢,眼看著勝利在望,叛軍的援兵竟好似從天而降。這讓他如何能甘心?眼看著到手的勝利即將溜走,甚至大軍還要麵臨著難以預測的危險,一時之間竟愣怔著,不知該如何決斷了!
如果下令停止攻城,那麼此前的所有努力都將功虧一簣付諸東流,可如果不下令停止攻城,龍武軍這最後的一萬精銳也許將麵臨著全軍覆沒的絕地吧。
兩難選擇,實在委決難下。
“陳長史,你闖的大禍,難道就要徹底放棄了嗎?”
裴敬的話立時將他從恍惚中驚醒,是啊,絕不能就此放棄。繼續攻城肯定是下策中的下策了,為今之計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
“傳令,停止攻城!”
“長史君,一旦停止攻城,咱們就功虧一簣了!”
其部將帶著哭腔勸阻。
陳千裏陡而怒吼道:“功虧一簣!難道你想全軍覆沒嗎?龍武軍的種子還要不要留了?”
暴怒的質問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陳千裏很少如此發作,今日這般事態可見其已經憤怒失據到了極點。
隨著軍令下達,朝邑城外響起了急促的鳴金聲,那些即將攻上城頭的士卒們就算再有不甘,也隻能倒卷軍旗開始回撤,放棄了幾乎唾手可得的勝利。
朝邑城上的守軍對次莫名其妙,如何唐軍在絕對的優勢下,竟放棄了攻城呢?直到有膽子大的軍卒從城樓裏探出了腦袋,才發現了遠處漫天席卷而來的黃沙。
“是援兵,是援兵,皇甫將軍帶著救兵來了!”
城上殘存的守軍立時歡呼雀躍,士氣也跟著從穀底升了上來。
與之相反,倒卷軍旗撤回來的龍武軍卻跌入了深淵。大股叛軍席卷而來,留給他們布陣應對的時間不多了。
在裴敬負責龍武軍布防的時候,所有人馬的布置主要針對的城外,對朝邑城不過僅僅是派出了小股人馬不時襲擾,以造成攻城的假象。陳千裏發難之後,立即改變了裴敬的布置,將所有人馬重新布置,分成兩大梯隊,分先後攻擊朝邑。
陳千裏的計劃僅僅對於攻打朝邑而言的確是無懈可擊的,但是他錯就錯在算錯了皇甫恪援軍抵達的時間,因此才使攻城功虧一簣,才使龍武軍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絕境。
“陳長史,你還要發愣到什麼時候?難道非要眼睜睜看著龍武軍全軍覆沒嗎?”
一名神武軍校尉的質問,讓陳千裏如遭雷擊。他踉蹌了一下,終於咬牙道:“我現在心亂如麻,難以靜心,自此刻開始,軍中大小事務,均聽從裴將軍……”
陳千裏這麼做並非是為了推卸責任,而是他真真心亂如麻,已經難以有冷靜的決斷,寧可放棄指揮權,也要保住龍武軍,絕不能讓龍武軍最後的種子在朝邑城下全軍覆沒。
裴敬原本就是龍武軍的主將,對此自然責無旁貸。
原本針對打援所設置的軍陣已經徹底被陳千裏的調動所打亂,現在與倉促之間隻有盡可能的組織防線,抵擋住叛軍援兵的衝擊後,再圖其他。
但是,壞消息卻接二連三的傳來,探馬很快探知叛軍援兵竟然達數萬人之多,而且以這種行軍速度,也就一頓飯的功夫就會抵達朝邑城下。裴敬眉頭緊鎖,一頓飯的功夫能幹什麼?也隻能吃一頓飯而已。
盡管不願承認,裴敬卻清醒的預料到,龍武軍此刻隻有撤退一途可選。如果他之前的布陣沒被陳千裏打亂,以一萬人嚴陣以待,勝負還未可知,更何況這是早就和秦晉定好的,圍城打援,裏外夾擊,如此一來勝率至少在七成以上。
可現在看看龍武軍德行,由於攻城的節奏被打亂,已經亂成了一團,士氣低迷之下,又怎麼能指望他們在一頓飯的功夫裏結陣禦敵呢?
更讓裴敬頭疼的是,秦晉此刻還不知道龍武軍現在的亂象,如果仍舊按照計劃衝上來與叛軍硬碰硬,很可能就會因此而陷入險地。
究竟是逃是戰,這兩個選擇在裴敬惡腦子裏徘徊著,也是難以決斷。如果戰,將意味著龍武軍冒著死傷慘重的危險,來賭一個難以預知勝負的結果。可如果就此下令撤軍,也許叛軍援兵,轉身就能打神武軍一個措手不及,甚至以絕對的人數優勢徹底吃掉神武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