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仙芝部眾突下殺手,末將等人不及反應,當場就有十數兄弟就射死。末將命大,雖然中箭,卻僥幸逃了出來。”
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耗費了楊行本過多的力氣,他虛弱的喘息了一陣,又繼續說著:
“當時,沒能進入潼關,又身負重傷,末將離開長安時隻聽說使君在河東城,便孤注一擲,也是老天保佑,沒有撲了空,否則末將這條命恐怕就……”
在楊行本斷斷續續的講述中,秦晉了解了其間整個過程,也可以想象得到楊行本身負重傷之下又顛簸至此的不易,他沒死在路上幾乎可以說是個天大的奇跡。
“你好好養傷,外麵有一千甲士負責護衛,在這裏沒人能夠再傷害你!”
楊行本忍不住雙目淚流,他自問到叛軍去負責談判一方麵是受了楊國忠的命令不得不去,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探聽虛實,以備來日再戰。可若說他通敵賣國,那可是天大的冤枉,高仙芝辣手無情,顯然是將他當做了國賊,以殺一儆百警告世人。
秦晉離開了驛館,自從決定與盤踞在絳州的叛軍偏師決戰以後,他身上就有處理不完的公事,既然知道了楊行本悲慘遭遇的原因不是長安與潼關的矛盾進入了白熱化,也總算鬆了一口氣。
隻要沒撕破臉皮,一切就還有挽回的餘地。隻可惜了楊行本,成為夾在權力鬥爭中的犧牲者。
回到縣廷,迎麵正瞧見杜乾運候在了庭院中,此人滿臉的諂笑,一看就知道有事而來。
“使君回來就好,關中通往關外的幾條兩道都斷了,外麵的糧食進不來,咱們的金銀也運不出去。”
“以前一直通暢無阻,怎麼現在就不通了?”
秦晉穿過了前庭,繞過正堂由回廊往中堂而去,杜乾運則搖頭擺尾的跟在後麵解釋著因由。
“全怪這次商陽關大戰,孫孝哲吃了虧就四處設卡,所有通往關中的小路都斷了,糧食也都被叛軍擄走……還有高相公,也改變了以往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策略,徹底封死了關中與關外的通路,這回麻煩大了。”
秦晉對關中內外的交通也算有所了解,表麵上看唐軍與燕軍於關內外對峙,一切似乎水泄不通,但不通的也僅僅是險關要隘,從南到北綿延千裏的崤山左近通往關內的民間小路卻不止一條,尤其是丹水、湘水等幾大河流,更是溝通關內與江淮一帶的主要通路。
現在從杜乾運帶回的消息判斷,一定是商陽關大戰徹底激化了雙方的對峙,進而才使得交通斷絕。
“馮翊郡的糧食雖然也存儲了一些,但隻出不進,又要負責河工與將士的一切吃用,很快就會坐吃山空的。”
如果沒有外部糧食持續流入關中,隻怕用高糧價都未必能再買得到糧食了。而秦晉更擔心的則是,關中的糧價也許會因為這次商陽關大戰的後遺症而持續上漲,一旦漲到了百姓難以接受的地步,恐怕大亂就要難以避免了。
“可曾聽過朝廷有應對措施?”
話剛問出口,秦晉就知道問了也是白問,朝廷連關乎國命的大戰都能夠徇私,更何況米價了?
果不其然,杜乾運憂心忡忡的搖了搖頭。
“相公們的眼睛都盯著潼關呢,怎麼會關心米價的上漲。不過卑下剛剛收到了從長安傳回來的秘密消息,說是楊國忠有意與孫孝哲講和,正攛掇著天子呢……如果真能不打仗,也許,也許還是件好事,至少這種東西對峙交通斷絕的情形會結束吧。”
兩個人進入縣廷中堂,分主次落座。
“別做夢了,講和?安祿山兵鋒正盛,豈會輕易的罷手?就算積極講和,也隻能是在拖延時間,到頭來還是要攻入關中,滅了唐朝!”
“滅了,唐朝?”
杜乾運顫抖著重複了一句,滅掉唐朝從秦晉口中說出來,就好像踩死螞蟻一般容易,但在杜乾運的固有思維中,大唐乃煌煌天朝,就算讓安祿山暫時占了上風,也不至於輕而易舉的就被滅掉吧?
“不相信?再這麼折騰下去,就算安祿山無心滅唐,也是唐朝主動將刀子遞了上去。天予不取豈非傻子?”
“是是,天予不取,的確是傻子……”
杜乾運隻連聲附和了幾句,腦門上已經見了汗,他雖然也不是什麼忠臣孝子,但公然討論唐朝是否天命尚在這種話題,還是心驚膽戰。
“還有,卑下已經調整了方略,加了三成的價,在關中全力征集糧食,卑下隻擔心到了入冬時,就算再加一倍的價也難以收得到了……”